亭中,拿着甜枣对打的两个人已将战局扩大为拿雪怼人,打得正起劲时,苏莞然突然停住,对拓跋连城道:“唉,那不是蓝玉吗?找你的啊?”
拓跋连城挑眉,手上动作也停,转过头一看,却见蓝玉正对着书丫头微笑颔首,那小丫头春心萌动,看着蓝玉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一股灵活劲儿全没了。
他矜傲的扬了下下巴,心中莫名不爽。
这卧云台如今可是苏莞然的住所,女眷闺房之地,这人怎么说进来就进来了?门口的守卫都在干什么?
他往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见前面的蓝玉转头看着他,目露惊愕,“小心!”
嗯?
拓跋连城还未反应过来,一捧“冻人心魄”的雪便直接从头顶按下,被一只灵巧的手堵进了衣领里,好一个彻骨心寒,怎叫他脑子里都空白了一瞬。
“哈哈哈哈!中计了吧!”苏莞然插着腰,笑得猖狂又嚣张,“游戏还没停呢,谁让你背对我了?你这就叫大意失荆州,哈哈哈哈……”
拓跋连城:“……”
拓跋连城发着抖将雪都扒拉下来,但还有好些却陷入了面具里,非得姿势怪异地拿手去抠才能抠出来,但碍于姿势太过丢人,他宁愿冻着。
苏莞然拍着手掌满意地走出亭子,对着蓝玉竖起大拇指,“兄弟,来得巧!有啥事找他说罢。”
蓝玉尴尬地收回视线,目光里又闪过几分玩味,忍着笑意走进亭子里,对着拓跋连城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拿眼睛觑着他的神色,咳了声道:“王爷,外面有人找,黑怀在忙,便叫我来通知王爷。”
他说着,嘴角忍笑的弧度却越来越大,拓跋连城冷冷地看着他,“很好笑吗?”
蓝玉忙低头,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哪敢呢?”
不敢不敢,我哪敢呢哥,等会你又要揍我了
。
恍若隔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想起,近乎重叠的身影让拓跋连城一时失神。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场景,也是这样的雪天,也是这样的时候,他和拓跋陵在雪地里嬉闹,拓跋陵输了,便叫人按着他往他身上堆雪。
拓跋宁正好撞上,气得跟拓跋陵打了一架,回头再看爬起来时头上还顶着雪的他时,被他狠狠瞪了一眼,然后他问:“很好笑吗?”
拓跋宁是怎么回答的呢?他那时比自己高,又比自己耐寒,可就是怕痛,忙摆手敷衍道:“不敢不敢,我哪敢呢哥,等会你又要揍我了。”
那么怕痛的人,被架在火上活生生烧死,会痛成什么样?
蓝玉见拓跋连城看着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目光一闪道:“王爷?您怎么了?”
拓跋连城瞬间又恢复了那般高冷阴沉的样子,只是看向蓝玉的视线略带了几分质询:两个陌生人,真的可能这么相像吗?不仅面貌,还有习惯,甚至是说话的语气。
他抬起手,缓缓地搭在蓝玉伸手,低头看着比自己稍矮一截的人,沉声道:“蓝玉,你可想起了你的家人?”
蓝玉肩膀一塌,龇牙咧嘴地回道:“王爷,这,我……我真的想不起来。”
苏莞然那厢才在温软的躺椅上做好,一抬头便能看见亭中的场景,眼中不由得闪过几分奇怪。
那两个人靠那么近做什么?有什么机密是需要离这么远还要悄悄说的?莫不成又是在防备她?苏莞然不以为意,她才懒得听呢。
“小凝,去给我拿个话本子过来,闲坐着无聊得很,我记得前——”她抬了抬手,目光却还是定定地看着那两个人,笑容却突然僵在了脸上,嘴巴蓦地张大了。
她她她她竟然看见拓跋连城按住了蓝玉的肩膀,然后还底下了头
,面对面,眼对眼的距离,就像是在那啥。
“不、不会吧?”
苏莞然的脑海忽然想起了蓝玉受到的区别对待,她本以为那是因为蓝玉长得像拓跋宁的缘故,但,难道,莫非,是因为……
罪恶的笼子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苏莞然控制不住的又想起了拓跋连城至今未曾娶妻的事情,她一直以为他是不想过早娶妻,或是娶得不如意,难不成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苏莞然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眼皮微微地抽动。
难怪了,她穿嫁衣的时候那么漂亮,拓跋连城居然无动于衷?
不,等等,没准是误会呢?苏莞然赶紧收敛心神,心里有些怪异的惆怅,还有几分失落和希冀,她也没听过拓跋连城喜欢男人的传言啊。
正胡思乱想着,一本书啪嗒一声落在了她的手上,苏莞然抬头,小凝挤眉弄眼道:“小姐,这是新近的画本《九公子》,跟以往的可是大不相同,我看过了,还挺有意思的。”
说完也不等苏莞然细问,便拉着芸娘偷偷摸摸往旁边跑了,脸色羞红。
小凝的目光有些奇怪,苏莞然却一时没有多想,握着书尴尬笑道:“好,我一定看。”
说着,亭子里的两个人正好走到她的面前,一前一后地站着,苏莞然抬头,仰视的视角里正好映着拓跋连城居高临下的冷傲模样,还有蓝玉苦笑低眉的乖顺模样。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不对。
“你在看什么?”突然,拓跋连城不满道。
苏莞然心里咯噔一声,她不过就是盯着蓝玉多瞧了几眼而已,这个人莫非就不满了?苏莞然咽了口唾沫,紧张道:“蓝、蓝玉?”
拓跋连城想起方才书丫头同蓝玉说话的情景,再对比苏莞然此刻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多少不同,语气于是更加冰冷,“你没事盯
着他看什么?”
身为有夫之妇,竟然还盯着别的男人看得目不转睛,像话吗?
我的天哪,苏莞然越发觉得心里怪异,想起方才两人勾肩搭背还有……的时候,她肩膀顿时发麻,迅速扫了眼蓝玉,却见蓝玉一脸惶恐不安,好像深怕拓跋连城会生气一样。
他的确怕,但他发誓,自己对苏莞然可绝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啊!
“你还看?”拓跋连城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不看了不看了!真的不看了!”居然连看都不给看,苏莞然莫名牙酸,这嫉妒心重的,“我不就是好奇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嘛,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她越是如此说,拓跋连城越是忍不住多想,他皱了下眉头,扫了眼蓝玉,蓝玉自觉退后一步,尴尬笑道:“哎呀,我都忘了太妃找我有事了,王爷、王妃你们慢聊,我先走了啊。”
拓跋连城沉着脸,盯着蓝玉自觉退避的背影,微露不满。
苏莞然面色扭曲,盯着蓝玉落荒而逃的脚步,微露怜悯。
“他是外男,”拓跋连城收回视线,看着苏莞然便沉声道,“你是王妃,这里又是你我的新婚之房,日后不准在这里见他。”
“又不是我让他进来的,你吼我干什么?”苏莞然想起拓跋连城是怎么把人弄回王府、又怎么让人亲近顾闲静,心中顿觉怪异,“你要是不想让他进来,让守卫注意便是。”
拓跋连城眼神一厉,“我说的是外男,不是单指他,你觉得我说的只是他?”难道她真的对蓝玉有好感?
皇家子弟,龙阳之好难免有损体面,所以才故意说是“外男”,看似笼统,实际上就是特指嘛,唉,苏莞然压下心中的怪异,十分理解地看着他,“你放心,我懂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在王府长住,总
有一天会离开的,虽然现在对拓跋连城有点好感,但好在现在知道这个,也不会很难受,苏莞然抿着唇想。
拓跋连城愣了愣,“帮我什么?”莫非是想要弃暗投明了?
“唉,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说得那么清楚呢?”苏莞然觉得这人挺好笑,一个大男人比自己还扭捏,遂暧昧地笑起来,“你懂,我懂,不就可以了么?嗯?”
拓跋连城:“……”他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苏莞然却催促道:“你不是要出去见人吗?还不快点?客人等急了,南王府可就失礼了不是?”
拓跋连城虽然有心细问,但叫人久等的确不是南王府该有的礼仪,于是也没有多想,点了个头便走了,没注意到苏莞然摇头叹息的表情。
才觉得是个好男人,没想到是个好龙阳的,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的清白了啊,以后大大方方交个朋友嘛。
想来先前种种对她好,比如这荷花池,苏莞然按下莫名的纠结情绪,慢慢打开了九公子,入眼第一句话,便是:“‘何生素有断袖之癖,睹之,神出于舍,翘足目送,影灭方归’。”
再一眼,又是:“生甘言纠缠,但求一亲玉肌,九郎从之。”
苏莞然啪的将书合上,细细看了眼那封面地“九公子”三个大字,沉默半晌,嘴角轻抽。
“我呸!哪里来的奸商!别以为给九公子当皇九郎来卖,都不知道换个名字吗?”这不就是聊斋里的故事嘛,别以为换张皮她就不认识了,小凝这丫头,十之八九是买到剽窃的假货了!
不过……
苏莞然脑中不断刷过那句“但求一亲玉肌”,再想起蓝玉的玉,后又想起“九郎从之”,脸色越来越红。
猛地拿书盖住脸,苏莞然不由暗骂。
拓跋连城,好你个禽兽!竟敢强抢良家少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