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诧异地看他一眼,见苏安和面容沉静认真,却隐隐透露着残酷无情之色,心中一抖,看向雨桐居的神色,顿时带上了怜悯。
苏安和不知是否是因为那回门的礼物,脑子突然清晰了起来,突然对苏莞然好起来,再算起往日的旧账来,这雨桐居只怕……
“走吧。”苏安和转身,眸中杀意一闪,“过两日,一切都会结束。”
下人用火折子重新点燃了灯笼里的蜡烛,慢慢转身,领着苏安和回到了书房。
而雨桐居内,不知大祸临头,苏金玉将自己在韶紫庭中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董霓云,还冷笑道:“王爷根本就不喜欢苏莞然,他还在她面前维护我,阿娘,我是有机会的!”
董霓云惊疑不定,她本想责怪苏金玉行事鲁莽,而今一听,却生出几分心动,“果真如此?你确信吗?”
“当然确信啊!”苏金玉着急地趴在董霓云肩上,撒娇道:“娘啊,就算我不能成为南王府的王妃,也能成为侧妃啊,到时候,娘在苏府的处境也不会这样艰难了啊!”
董霓云有些犹豫,她在苏府的日子的确日渐艰难起来。
一则是因为苏金玉嫁得不好,未曾给家里带来什么优荣,反倒让苏安和吃了亏,看她自然就不怎么顺眼,也不怎么碰她了。
二则是因为苏安和经过重重打击,官场失意,做小伏低,她当大夫人惯了,自尊自贵,是反倒没有外面花街柳巷里的姑娘留的住人。
往日有苏安和宠爱着,倒没觉得什么,以为成了大夫人就能无忧无虑,可如今看来,什么大夫人妾室都是虚的,没有苏安和的宠爱,这府里的下人未免都看清了她去。
她实在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到底是二十年的夫妻,顷刻之间就没了恩爱,心中也着实难受。
苏金玉见她沉思,心下焦急,忙又劝道:“娘,
你就帮帮我嘛!明日你将苏莞然引开,我待与王爷见了面,拿下了他,往后咱们娘儿俩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娘,你好不容易当上大夫人,难道就真的甘心过得还不如当年的慕雪吗?”
“娘你别忘了,你和爹爹才是青梅竹马,慕雪抢了你的男人,她的女儿自然就要遭报应!爹爹也一定会明白的!”
董霓云心中一震,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难看起来,冷哼道:“玉儿放心,明日娘定会准备好一切,绝不会苏莞然坏了你的好事。”
苏金玉脸上一喜,一下子滚进了董霓云的怀里,又撒起娇来,“我就知道娘最好了,娘,玉儿若是嫁进王府,当了王妃,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董霓云神色稍霁,“我哪需要你孝顺,只要玉儿过得好,不再受人欺负,娘就是万死,也甘心……”
翌日,天色大明。
秋风打着旋儿飞进了韶紫庭,卷起两片半黄的梧桐叶,敲打在门窗之上,任是日光慢盛,也无能阻止那一股难熬的寒意。
芸娘与小凝在门口等了等,听着里面有谈话的动静,才问道:“王爷,王妃,可要洗漱了?”
她却不知,屋里面,那“谈话”的两人差点打了起来。
苏莞然一脚踹在拓跋连城的大腿上,两手掐着拓跋连城的脖子,拓跋连城忍着怒气,反抓住了她的手按在床头,撑在她的身上,冷声问:“你疯了?”
“谁让你抱我的?”苏莞然一想起晨起睁眼就看见某人放大的脸,心里就跟火烧一样,“你还衣衫不整!”
拓跋连城看了眼那被两人不知踢到哪里的枕头,“你看清楚,越界的人是谁!”
昨日睡前,苏莞然睡的里面,拓跋连城睡得外面。
今早起来,拓跋连城睡得外面,苏莞然也睡外面。
谁越了界,一目了然。
苏莞然愣了愣,脸上蹭
地红了起来,尴尬地狡辩道:“那、那谁知道不是你故意伪装成这样的!”
拓跋连城气笑了,“那本王怎么不干脆扒了你的衣服要了你?嗯?你以为本王稀罕抱着你?还不是你自己叫着冷黏了上来?”
“你胡说!”苏莞然脸色爆红,打死不认,“我才没有!”
“你……”拓跋连城看她恼地红了眼,就像要咬人的兔子,可见羞得狠了,再逼下去怕是今晨就要没完没了了,他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就当是本王睡相不好吧。”
苏莞然眨了下眼睛,拓跋连城松开手,坐在床边,回头看了眼她那乱糟糟的头发,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起身道:“芸娘在叫你,不起来吗?”
苏莞然低头看了眼地面,那两个枕头果然落在了床尾方向,她抿了抿唇,意味不明道:“都怪这被子太薄。”
拓跋连城挑眉,这是承认自己贴上来的了?
苏莞然别过头,穿着鞋子抢先前往开门,目光似有若无地避着拓跋连城,却将门扉打开的瞬间,那秋风便迫不急待地趁虚而入,卷着清晨寒凉袭面,骤起的阵风卷起了众人的裙摆,吹向屋中。
拓跋连城听到一声轻呼,条件反射地看向了门口。
却见衣袂飘飘,日光排沓而入,苏莞然下意识抬手挡着身前,衣挂半臂,轻若软柳,飞雪白袖遮着半掌脸蛋,颤抖的睫毛向刷子一样轻轻在观者心中扫了一下。
芸娘等人从她身边走过,皆如顺溜之江鲫,喂她逆流而上,像极了战场之上冲锋陷阵的自己。
“哪儿来的妖风,”苏莞然抱着手臂缩了一下,咂舌道,“得,今儿还没出门就见妖了,中午的饭局是没好了,只怕有人要作妖。”
拓跋连城噗嗤失笑。
苏莞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拓跋连城一语不发,摇摇头洗漱到边上洗漱,又
着了一跳青衣长衫,比昨日更见悠闲,好似闲野踏青般的逸然。
苏莞然施施然收拾妥当了出去,并未前往前堂,只因昨日苏安和提过,让他们好生休息,今日不必起得太早,将至午膳时再出现即刻。
想来,苏安和必定是想趁着今晨派人查查账本,因此便将请安之事都一一省下了,便不是以为如此,他也不敢叫拓跋连城早起前来请安。
两人理所应当地睡到了太阳抬头,这会又在一处用了早膳,只是饭桌上没什么话好说,伺候的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两个人怪异得很。
这模样,也不像昨日同房了啊?可毕竟睡到了一间屋子里,怎的气氛反而比以前还要沉郁。
用了早饭,两人又到外面去晒太阳,也是一左一右坐着,不约而同地谁也没去碰中间那张躺椅。
小凝更加奇怪,“昨儿个不是还争得快吵起来了吗?怎么今日反倒都不理会了?是不是嫌那躺椅不舒服?”
芸娘似笑非笑道:“你现如今,便是给他们拿来两个镶金嵌玉的躺椅,天上云朵做的芯子,王母娘娘绣的彩段,他们也未必会去争。”
“为什么?”小凝吃惊。
“你啊,这么笨,今后怎么得了?”芸娘没答,反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失笑走了。
小凝大惑不解,只好坐在门前的阶梯上盯着院中的两个人。
苏莞然素来是不喜欢针线活的,虽然当初为了给苏子默治病,也做过绣工,但因实在没这个天赋,便渐渐搁置下了,那其它的琴棋书画也没见得什么张进,勾个弦都怕把手割了。
她瞧了眼手上的书,着实也没什么意思,想了想,伸手对小凝勾了勾手指,眼睛瞥了眼正看书不动的拓跋连城,转过身去。
小凝绕到另一边,蹲在躺椅边问她,“小姐,哦不,王妃,怎么了?”
“没事,想让你
给我切点水果来,”苏莞然咳了咳,“还有啊,你等会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前面有没有什么消息。”
小凝脑子转得不够快,但毕竟跟着苏莞然这么多年,苏莞然让她打听的“消息”,那必然是往日两人相依为命是经常探听的东西。
小凝偷偷笑了笑,忙点头,小步往外面跑去。
拓跋连城认真地盯着书,但随着小凝偷偷遁走,他的视线便悄悄儿地跟来了上去,末了,将手一低,忍不住看向苏莞然。
苏莞然先前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也不安分,这会眼睛里却闪着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还。
还是特意背着他的。
拓跋连城心里略有些不满,但却不想主动开口去问,便只用眼神示意,誓以灼热的目光唤醒苏莞然一点点的分享之心。
但隔了半晌,直至小凝端着果盘回来,她竟是连头都不曾回。
小凝对着她轻声说了几句话,苏莞然脸上便露出狂喜色,抓了块苹果站起身,兴趣盎然地笑道:“走,咱们去看看。”
说着,竟将他完全抛在了韶紫庭,两个人自己走了!
芸娘尴尬地看着拓跋连城,想了想道:“王妃大概是让小凝去厨房打听雨桐居那边的消息了,雨桐居的人嘴严,但毕竟每日都要吃饭,厨房那边总有些消息的。”
“干本王何事?”拓跋连城扫了她一眼。
芸娘:“……”
他要不是眼珠子都快看出去了,芸娘才懒得多话呢。
拓跋连城没有等多久,苏莞然又带着人走了回来,这次却是径自往他这边走,边走边笑,“哈哈,拓跋连城,你知不知道雨桐居那边的人这会正在干什么?”
拓跋连城漠然,似是毫不关心,道:“与我何干?”
苏莞然索性将凳子搬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告诉你一个消息,雨桐居的下人被缩减了,而且进出都加了门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