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书画,这四个丫头虽然平常闷闷地不说话,但其实各有所长。
按芸娘所说,琴丫头最擅长救人与下毒,书丫头则是暗查与传信,画丫头最擅长什么,芸娘没说,但这棋丫头却最是让苏莞然感兴趣。
她擅长的,是刑罚与审问。
“别让人看出来,”苏莞然坐在椅子上,悠悠然地饮着茶水,“想办法让她说出真相,若是不说……”
她沉了下脸,董霓云心头狂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苏莞然!我是你的嫡母,你敢冤杀我,你会遭天谴的!苏莞、唔!”
小凝揉了下手臂,脸色有些苍白,看着被捂嘴带走董霓云,手脚打颤地走到了苏莞然身边,“小姐,您、您真的要杀了她吗?”
“你怕什么,”苏莞然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手,无奈道,“傻丫头,我当然不可能杀人,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不过,她若是真的做了那些事,又另当别论了。”
小凝脸皮一僵,“在、在咱们院里?”
苏莞然仰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星汉灿烂,银河高悬,那曾是她与母亲最喜欢看的景色,但现在,每每回想,都是难以抑制的疼痛。
慕雪,就是死在这样的日子里,这样的夜空下,好像连记忆,都被篆刻在了这些闪烁不停的星光之中。
微弱的闷哼不时从房中传来,小凝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明明痛到极致,却又无法出声,她往屋里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董霓云伸手抓住门槛,惊痛地想要爬出来,却又被拖着双脚带了进去。
她忍不住捂了捂嘴巴,看向了苏莞然,苏莞然却没有露出半点的异样,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似乎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小姐。”小凝忽然觉得苏莞然变了,自从苏子默消失后,她就变了好多。
苏莞然看了她一眼,眯了下眼睛,“小凝
,董霓云是我的敌人,就算没有母亲的事,她设计杀我、辱我,我即便杀了她都是正常的,你怕什么?”
小凝脸色稍霁,“可是万一老爷要找董霓云……”
“那也不怕,”苏莞然又拍了拍她的手,顿了顿,道,“只有我的敌人,才需要害怕。小凝,你不用怕,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敌人。”
小凝神色一松,竟被苏莞然那认真的态度逗笑了,紧张感霎时远去,“小姐,我就是在想啊,董霓云毕竟是嫡母,这沾了个‘母’字,总归要尊敬些,今日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对小姐不利。”
末了,她又接了一句,“小姐要是被逐出家门,小凝一定也跟着的。”
苏莞然噗嗤失笑,同芸娘对视一眼,“你听这傻丫头说得什么话?还逐出家门,谁逐谁还不一定呢。”
芸娘看向小凝的目光也颇无奈,“你这样的傻丫头,也不知是怎么在苏府过下去的,运气只怕就冒在这傻气上了。”
小凝脸色发红,“芸娘,你也打趣我。”
这么一调笑,几人反倒松快些,苏莞然心中其实难掩沉重。今日放着胆子对董霓云动手,她并非不用承担风险,不过,这风险可以被手中的把柄掩盖而已。
“放心吧,”苏莞然回头,看着重新被拖出来的董霓云,眼睛越冷,“她在苏府做了多少肮脏事,这账本里藏了不少黑心,单单拎出这一件,便没得她逞凶。”
既叫她苏莞然占了上风,又岂会轻易将这权力让出去?
董霓云重新被扔到了苏莞然面前,她的手指在不停抽。搐,脸色也白若素缟,唯一可见的血色,大概就是那眼底的血丝。
棋丫头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让人看不出来伤口,反倒叫人痛得几欲求死,她将董霓云口中的布拔了,才听见那沉重的喘气和呻吟,间或夹杂着
一两声抽泣般的哭笑。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哈哈……你杀了我吧,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董霓云痛苦地趴在地上,又哭又笑,哭声嘶哑,笑得惨淡。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苏莞然压低声音,冷道,“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董霓云抬起头,看着苏莞然那张与慕雪酷似的面容,忽地惨叫一声,嫉恨地咬牙。
“好!我承认,我承认她是我害死的!你满意了吧?高兴了吧?得到理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我了吧?你杀啊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杀了我啊!你不就是想杀人吗?咳咳……何必找那么多理由?你杀啊!弑母杀亲,苏莞然,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不知你,还有苏子默,你们都会不得好死的!哈哈哈哈,苏莞然,你个贱人、娼妇!你以为勾引南王膀上皇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太妃就是头一个要弄死你的!”
“苏莞然,你不得好死!”
董霓云好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咒骂这苏莞然,脸上已是涕泗交流,整个人都异常得可怕。
芸娘皱眉,“堵上她的嘴,别脏了小姐的耳朵。”
“堵我的嘴?你堵得了一时堵得了一世吗?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董霓云不要命地挣扎起来,“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你不得好死!滚开、滚唔唔!”
苏莞然沉重地叹口气,面色阴沉地看着董霓云。
董霓云如今的状态,若她有心要她的性命,董霓云便是在一心求死,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却到现在都没有松口,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或者,她是为了别人,比如苏金玉、苏佩良?
苏莞然心中仍旧疑惑,却还是始终不曾出手,看着那死死瞪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抽筋拔骨的董霓云,心
绪复杂难平,脑海竟有了瞬间的混乱。
“小姐,”小凝忽提醒道,“时间不早了,只怕老爷处理完正事,也要寻人了。”
苏莞然看了她一眼,默了默,只能无奈道:“那,把东西拿出来吧。”
小凝点头,回屋拿出了几个账本放在她身边,她只看了几眼,又觉得今晚的逼供虎头蛇尾有些烦躁,地索性站起身将账本给了芸娘,道:“让她闭嘴,我累了。”
芸娘点头,拿着账本,慢慢翻出一页,又拿出书丫头得来的名单,一并竖在了董霓云的面前,“我家小姐若不是顾念你是嫡母,就凭你顾山贼一事,就该杀了你。”
董霓云完全没有听到芸娘的话,她的视线全被那圈红的账本吸引住了,方才还疯狂的神色蓦然有些怔愣,惊悚地看向了苏莞然。
苏莞然心中空荡荡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背对着她,慢慢走向了屋内。
手臂上的曼陀罗,摇曳生姿,剧毒如溢。
……
被人骂并不是一件好事,就算经过了芸娘的调教,她现在不会时不时的“发疯”,但要做到唾面自干还是有些难度,是以,苏莞然难得获准睡了个懒觉。
这一觉睡到第二日正午,直到外面敲锣打鼓、唢呐震天了,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糟了,下聘提亲!”苏莞然欲哭无泪,腾地坐了起来。
苏莞然动作很快,小凝帮着她穿衣洗漱,但等她出去的时候,芸娘却已经带着下聘礼单到了院外。
“南王府出手果然大方,聘礼排了两个长队,人怕是有百八十,怕是那瓦片上可都占着人呢,”难得这么喜庆,芸娘的声音也忍不住欢快起来,“这般的放大定,在宫里可都没怎么见过,小姐快来。”
苏莞然听她这样说,也忍不住有些兴奋,虽说这下聘礼就是走个过场。
苏府若要付得起相衬的嫁
妆,只怕将来有一半是要抬回南王府的,但怎么说,那也算是她自己的东西了,没准还是她以后和苏子默远走高飞的底气呢。
“有多少东西?可值得上一百万?”苏莞然好奇问道。
芸娘失笑,“小姐未免太小看南王府了,南王殿下当年可是先皇最最宠爱的皇子,小姐且坐着,让芸娘给您念念。”
说着,芸娘便打开了彩礼单子,正了正音色,道:“聘金五十万,聘饼四担,八式海味各两大包,三牲独对,余者鱼肉生果、油麻茶礼等便不说了。”
说到这里,苏莞然已经是愣住,没想到芸娘顿了顿,眼中笑意越加浓郁,又道:“另有单给小姐的,黄金三十万、白银六十万、各色金银玉石二十箱,房产十处,田产二十处,沉香木镶玉如意十二对,新罗镀金小金钟十二樽,各色朝珠、宝玉六十盒……”
苏莞然目瞪口呆地听着那长长的彩礼单子,直至芸娘念完了,还犹如置身梦中,久久未曾反应过来,只知芸娘开心地拉住她的手,说了一场串的祝贺,唯有最后那两句话,入了耳。
“给咱苏府的彩礼勉强算得上百万,可与单给小姐的来说,便几乎是一个地一个天了!看来殿下也怕老爷亏待小姐,巴巴儿要给小姐撑起底气来,还给小姐这些年在府中受的委屈出了好大一口恶气,小姐不知道,老爷和董霓云的脸都绿了!”
小凝倒吸口凉气,惊呼道:“南王殿下好大的手笔!小姐出嫁时的嫁妆,只怕买下一座城池都使得!当真是倾城之礼了!”
苏莞然被两人拉扯着推了好几下,整个人却有些呆呆的,木然转身又回了自己房间,躺回了床上,口中念念有词,细听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芸娘与小凝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小凝担忧道:“小姐不会是被吓得魔怔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