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模糊的记忆一闪而过,春深看得怔了,久久不能呼吸。
极亮的绿,明亮如繁星如宝石,延绵不绝,开出一簇一簇碗大的花。碧色的花……这样成千上万朵、藏于幽深水底的碧色的花,静静地随水波轻晃,坦然而沉静地向春深绽放。
花间似有银沙飞舞,在这冰冷之地,脉脉流淌出一条水底的银河。春深呆呆伸手去触,疑心是天上银河坠入此间。
此花……她似乎是在什么古籍上见过,回想时却只觉模糊。春深静静地凝视着这片奇异的碧色花海,耳边泠泠水声隔开了繁杂喧音,心下无比安宁。
她是草木成精,天然便爱绿色,是以一见这花,当真是爱极了。她沉浸在这美景良久,指尖爱怜地抚过薄如绿纱的花瓣。那花竟似有灵,纤细可爱的花瓣柔顺地微微卷起她的手指。春深置身此间,此时早已忘了自己处境如何,心中竟生出了留在此处与这些花一道地老天荒的念头。
情劫司里的寻常花卉,诸如蔷薇玉兰腊梅桂花,她都很是喜爱;去蟠桃宴上见到的珍奇花卉,诸如昆仑的雪莲,南海的玉露,她也怜爱非常。可她从未对什么花有此时这样强烈的感情。这种感情平缓而悠长,并不热烈,但很是热切,似是……
似是故人来……安宁而亲切。
春深痴痴看着花,竟像是有些醉了。远远竟朦胧觉得花影重重中,隐隐有人影浮现。
难不成真是什么故人?春深望着那影子笑起来。耳边却忽地传来一阵低语。
当真有人?春深愣了愣,随即向那处追去,眼见着伸手快抓住了那人的飘带,却瞬间天旋地转起来。
寝殿内,聍明于桌案前猛然睁开了双目。
他皱了皱眉,伸掌在虚空中虚攥一把:“出来!”
春深头晕脑胀地跌在了地上。
她浑身湿漉漉地跌坐在地上,模样十分狼狈。一条外袍扔在了她身上,春深打了个喷嚏,使诀将衣服烘干,并不披那外袍。聍明静静地审视着她。
春深起身站定,垂首不语。
“看到了什么?”半晌,聍明冷冷开口。
“战神以为,我会看到什么?”那藏在幽深水底重重花影间的人,是谁?那柔软飘带的触感仿佛还残存在指尖。
这一日折腾了这许久,此时天边才将将出现绚丽的晚霞。太阳的余晖透过窗落在聍明身上,拖曳出一道沉默的光影。
战神一直定定地看着自己,显然不会理会她不敬的试探。春深只好道:“我误入阵法,跌入寒泉,正在水中挣扎,睁眼便回到了此处,并未看到什么。”
聍明修长的指轻扣着书案。误入……
他亲自设下的结界,她是如何穿过误入的?
春深面色坦荡,心中却忐忑,不知他信是没信。此时有人扣门道:“君上,晚膳已备好。”
听声音是渔画。春深松了口气,行礼道:“若无其他事,春深便先行退下。”
聍明没再说什么。踏出门槛的时候却听他道:“若有下次,自去领罚。”
春深恭谨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