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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有匪君(三)

  一个彪形大汉忽然伴着木头的碎裂声滚了出来,客栈里缓缓走出一个紫衫姑娘,持剑皱眉指着大汉:“我们以礼相待,你却执意纠缠。快滚吧,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那大汉一瘸一拐地站起来,作势要离去,眼中却骤然闪过一抹精光,绿漪心惊大喊:“铃罗小心!”

  绕是她出声警示及时,但那大汉甩出的银针去势极快,眼看着便要闪避不急——

  一把剑适时出现,悉数挡下了那把恶毒的银针。绿漪垂下了眸,耳边响起铃罗欢快的声音:“师姐!”

  铃罗满面喜色地跑过来,先向斐有君抱拳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然后便欢天喜地地拉住了绿漪,“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绿漪笑了下,笑容却显得格外苍白。铃罗看她快速地扫过自己和救了自己的那位少侠,嗓音虚浮,同她道:“这是师伯的大弟子斐师兄。”她又转向斐有君,笑容更大了些,“这是我的师妹,铃罗。”

  斐有君看着绿漪,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他向铃罗微微颌首:“铃罗姑娘的剑法很不错。”

  铃罗点头致谢,随后便亲热地拉着绿漪同她讲这一路发生的事,讲她听说了师姐也要去西武,猜测她们肯定会相遇。绿漪微微笑着:“师父呢?”

  “师父本是要来的,还说要是见了你一定要把你带回去,怪你忘了师父乐不思蜀了。可惜路上说遇见一位故人,便让我们先行。”铃罗瞄了斐有君一眼,小声道,“斐师兄长得真是俊啊。”

  绿漪回眸见斐有君望着她们这边,于是笑着捏了一下师妹俏丽的脸颊:“是啊。”

  于是他们理所应当地在这个客栈住了下来,约定一同前往西武。晚上斐有君来敲绿漪的门:“师妹?”

  半晌无人应答,斐有君极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下眉,轻轻推门进来,见绿漪以手支颐,坐在茶桌边沉沉闭着眼。她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得更加温柔娴静,斐有君想起她总是安安静静地立在师叔身后,小小的抿着唇,安静得仿佛一棵树,什么都无法惊动她。

  除了师叔。斐有君不明白每当想起她和师叔时胸中为何总有些闷,看着她眼底浅浅的乌青,声音很低:“你很难过,是不是因为没有见到师叔?”

  绿漪的眼睫颤了颤,斐有君知道她听见了,强行压抑住胸中奇怪的刺痛,接着道:“你的剑法已有所成,历练结束……你便跟着你的师妹们回去吧。”

  绿漪缓缓睁开眼睛。她好像第一次与斐有君离得这样近,她都可以看清他清冷眸底的琥珀色。绿漪沉默半晌,嗓子干涩得不像话:“师兄嫌弃我了吗?”

  她说话向来细细柔柔,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问他。斐有君愣了一下:“没有。”

  绿漪便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很疲惫的笑容:“天色很晚了,师兄早些歇息。”

  说让师兄早些歇息,半夜绿漪却轻手轻脚翻到了屋顶,仰头看夜空中糖粒似的星星。午夜的街道无比静谧,绿漪的目光没有着落,游魂似的飘来飘去。街道尽头有只猫轻轻叫了一声,忽然闪现一抹黑影,直向客栈而来,速度太快,绿漪几乎以为那只是一只黑猫。随即她听到那黑影施展轻功时的破空声,她心内大惊,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直直撞进斐有君屋内。斐有君不知为何也还没睡,见她面色凝重,正要问她,却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她的热气洒在斐有君耳畔:“有人来了。”

  不管来人是谁有何目的,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总归是来者不善。斐有君只觉得耳朵滚烫,见她一动不动,自己也不由得放缓了呼吸,在黑暗里少女手上的馨香显得无比清晰。

  两人都听见了极微小的上台阶的足音,绿漪轻轻放下手,此时手中没有兵器,她只好拔下发簪,屏息以待。斐有君看了眼重重包裹的巨光剑,眸色沉沉。这一路上他虽处处小心,但不知究竟是何处走漏风声,应付了最少两次夜袭,为防绿漪担心便没有告诉她分毫。若是他猜得不错,这次在客栈门前已然引起了注意,此次应当也是为了此剑……

  斐有君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护住绿漪,在门“吱呀”一声响时,如闪电般迅速出剑,刺向来者。雪亮的剑光映亮了来者险恶的脸,那人极诡异地轻巧避过,目标竟然直指绿漪。斐有君心内一惊,横剑去削,来人仰身闪避,同时袖内血光一闪,一把血刃直直向斐有君飞去。绿漪迅速飞簪将血刃打偏,那黑衣人却趁此机会,口中向她吐出一根极细小针,斐有君瞳孔骤缩,未及思考已闪身挡下,巨光脱手,溢出一声闷哼。

  绿漪震惊看着斐有君沉沉倒下,那黑衣人拿了巨光,语气轻蔑:“是有点本事,竟需要我亲自出手。只是可惜了,自古多少英雄都毁在女人手上。”

  斐有君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停止,绿漪满目血色,捡起掉落在地的血刃,直直刺向黑衣人的咽喉,她急怒之下的威力惊人,那黑衣人急急闪过,好整以暇道:“倒是个痴情的。”他勾起一抹笑,“针上涂了剧毒,即便明风给他续命他也活不过一月。不若这样……苍兰山上还有一把匕首名叫明光,也是世上罕有,你若把那东西带出来给我,我便给你解药。”

  绿漪持刃再刺,那人翻出窗户,声音轻飘飘地远了:“想清楚了便去剑堂,自有人接应你,哈哈哈……”

  这一番响动终于引来了人,铃罗带着人急匆匆上来,见绿漪跪着斐有君躺着,跪着那个倒更像是马上要命赴黄泉的模样。铃罗如何喊她她也不应,正是一团乱的时候,明凌忽然出现。扫了一眼他就大略明白此时情形,俯身封住斐有君周身大穴,绿漪脸色白得简直不似活人,口中只是翻来覆去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