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君蓝沿着学院里的回廊向女生宿舍走去,她抬头望夜空,是晴朗的夜空,她想起那句“半月如船谁摆渡,一星似帚怎清空。”
她其实不愿意怀疑任何人,可眼下,有一个人,她却非怀疑不可。而且,这怀疑多半就是事实。
要不要告诉九思教授呢?算了,还是让他自己体会吧!
有时候,你的对手伤害你,你并不伤心。但亲人若伤害了你,你的伤心却会加倍。
她想,那个人一定是有苦衷的吧!若他的苦衷可以谅解,也许,他的家人会谅解他吧!但愿他别再铸成大错。
月,悄悄落下,星星也稀疏,曙色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渐渐呈现,天要亮了。已是晚秋,回廊上的丝瓜蔓子已不再开花,没有花就说明不会再结丝瓜。
四季轮回,季节更替,万物开花与结果,人的生与死,岂非也如这花与果。有了花的灿烂,有了果的成就,哪怕最后坠落尘埃,碾压成泥,生命也是值得的。
可有些人的生命,却永远终止在了即将开花的那一瞬间,诸如那云,诸如楚俭之。
他们相遇是为了爱情,可爱情却让他们的心灰飞烟灭。
那么林慕茵大师呢?
诚然,她与靳图先生一生相爱,可最后她的遗愿,靳图先生却不愿成全。靳图先生信奉:著书立说,泽被后人。那林慕茵大师呢?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嫉恶如仇?
嫉恶如仇?高君蓝的眼前一亮,嫉恶如仇,若她站在林慕茵大师的立场,她会……想到那个可能,高君蓝倒抽一口气,她捂住胸口,平抚自己激动的情绪,但愿她猜测得不对。
高君蓝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她捂住口鼻,抬头看见满眼红色的杜鹃花林中,有几株白色和黄色的杜鹃花屹立其中,如骄傲的孔雀。
孔雀无毒,白色和黄色的杜鹃花却是有毒的。在杜鹃花的花林深处,隐约可见女生宿舍楼的一角。
高君蓝上前,捋过重重红花,精准地找到了那几株白色和黄色,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它们连根拔掉,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学院里的每一棵树,每一种花,都是林慕茵女士当年亲自挑选的。”她想起五色大师的话,再看这女生宿舍前大片大片的的杜鹃花。
杜鹃花一般无毒无味,可是有两种杜鹃花除外,那便是黄色的杜鹃和白色的杜鹃花,这两种花有涩香,闻久会引起呕吐和呼吸困难,以及四肢麻木等中毒症状,严重的还会引起休克。
她来到学院两个多月,看见黄色和白色的花已有四回,次次拔掉了事。可惜,过几天又会长出来,就如那不怀好意、贪婪成性的人,混在我们这个美好的世界当中,在我们疏忽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干坏事。
林慕茵大师到底想表达什么呢?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是斩草要除根,怎么除根?
高君蓝觉得自己在见李千变之前,需要再找五色大师谈一谈。
楚九思也走到了这片花林,他是早起的鸟儿,来这里不过是习惯性想要找高君蓝一起吃早餐。
满眼的红色杜鹃开得旺盛,红色中却站着一抹白色,宛如一幅纯美的水墨画。
水墨画中竟站着一个人。
白衬衣白裤子的女孩子,高高的马尾有些松散,乌黑的发随意地耷拉在衬衣上。女孩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带根的花,正要向旁边垃圾桶抛去。
楚九思微微一笑,走近。恰在此时,扔完花的高君蓝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微笑的他。
“胡乱摘花可不是好习惯!”楚九思叹气。
“有毒的花,再不摘掉,它就要祸害人间了!”高君蓝的眼睛明亮,一如黎明前夕那一闪而过的那颗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