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剑之信仰,又是万剑之王,师冰落真想见识一下,在她师父口中的这把荣誉无比的招摇剑。
若是它此时正在苍穹之上,与其它剑一起,为争夺她而战斗,那么她便期待它战胜所有,穿越云霄,来到她的身边;
若是它不在,
“若是它此时不在那里,”师冰落手指着云顶苍穹,“即使它不是最后的赢家,那我也要去寻找这把剑之信仰,争夺到这把万剑之王!”
师冰落话中的“它”,茹常震掌门自然明白,指的是招摇剑。
茹常震掌门的佩剑震山剑,是他从招摇剑那处受了挫败,知难而退后,选择的那把。震山剑孕育于一片山岭之中,其势若拔山摧岳,他犹记当年不知被甩到山面多少次后,突破了凡人剑法第一千一百层,才将其拿下。
得到震山剑后,与其相处数日,他发现这把剑与自己,简直就是灵魂上的契合。之前挫败与招摇剑后的不甘,也因此被他看透——他天生是与震山剑相配的。
冷龙派建立百余年来,招摇剑依旧无主,经历过与招摇剑交手的茹常震掌门,也很想知道,这把剑之信仰,会不会与众剑一起争夺,会不会最终归属了他的弟子。
*
不知过了多久,苍穹之上重归宁静,也不再有青光朝天际线飞去,甚至是剑刃破风的声音重新传来,漫天的青光,皆朝着苍穹上固定的那个点,归来。
看到这个场景,师冰落不由得站起了身,她仰望着,目光随着从四面八方归来的剑光,到它们都归集的地方,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连她的师父都看不懂现在的情况,师冰落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观察着苍穹上,变化的每一个细节。
过了一会儿,苍穹上不断归来的青光终于结束了,四周又重归了宁静。
紧接着,碧蓝的晴空似被覆上了一层乌云,黑压压的,又似乎在向地面下沉,一下子,整个剑库的世界,从白天直接过渡到了黑夜。
一瞬间,便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又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刹那,无尽的黑,终于过去了,万丈的青光压着“黑云”,渐渐地让人可视见它们的真正模样。
那是由一道道、数不清的剑,一起排列而成的剑阵,无数的剑,不论剑的长短宽窄,皆是剑柄朝下,剑刃冲上,排列得整整齐齐,似是将军身后的千军万马,又似是帝王王座下的万千子民。
果然,随着剑阵的不停的下沉,师冰落便看见万剑之阵之上,独立着一把在万丈青光中,依旧令人瞩目的长剑。
它并非是散发着多么耀眼的光芒,也并非是它的颜色多么突出,它的形状多么特别。它就是立在那里,冲下的剑刃,以其坚韧孤傲的身姿,以一独压万剑,展现它不愧为万剑之王的气势。
“它来了,招摇剑它来了!”重逢招摇剑的茹常震掌门,激动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他年少时,初试招摇的那天。
招摇剑露面的时候,剑库的世界,又恢复了光明。
这个“假作真时真亦假”的世界,仿佛真的如茹常震掌门说的那样——这里的剑,孕育于此,又会根据自己的灵气,衍生出它们自己想要的境界——苍穹上的白云间,聚拢了一束斜射到大地上的佛光,而这束佛光,正好地打在了,独立于万剑之上的招摇剑上。
茹常震掌门说得一点也没错,看到招摇剑第一眼,师冰落立即理解了一个词,叫一见钟情。
对,没错,师冰落对一把剑,一见钟情了。
她沉迷于它,难以自拔。
*
招摇剑全身都显露了出来后,其下的剑阵,又变换了形状。它们不再都剑刃冲上,剑柄朝下,而是列成数排,由高渐低,如同阶梯一般,一排接一排地,斜落到了地面上。
而招摇剑仿佛没有冠冕的帝王,披着耀眼的佛光,顺着万剑组成的阶梯,从苍穹之上,来到了师冰落的身前。
它腾空着,隔着数尺的距离,长刃冲下,似与师冰落对视。
招摇剑剑长三尺,剑身青光且极薄,泛着微微的蓝色的寒光,其上的图纹精细而优美,包围着剑身中间那一列古老的文字。而剑柄却宛如木质的冰晶,棱与面复杂交错,却是每一棱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师冰落伸出双手,招摇剑也变换身姿,乖乖地躺到了她的手上。师冰落握着剑柄,抚摸着剑身的每一寸,感受着万剑之王的坚韧锋利与冷如秋霜。
茹常震掌门望着招摇剑,就这么躺在了师冰落的手中,收掉了所有的锋芒与尖刺,万分心甘情愿地,臣服且归属了她。
似乎也感受到了招摇剑的灵气,师冰落改为单手握剑,跳落到山丘的一块空地之上,挑剑跃起,便将凡人剑法的最后一套剑法——巅峰十二式,给秀了出来。
大概是由于突破了最后一层的缘故,或是因为招摇剑不同凡响的关系,师冰落手中的巅峰十二式,气场极为汹涌澎湃,每一式的挥舞,都会引起方圆十里山林,林涛的咆哮。
连茹常震掌门也只能靠着打坐定气,才能不被这强大的剑气气场给带飞。
直到师冰落完全结束了,茹常震掌门才堪堪松了一口气,站起了身,给予方才秀出极为震撼剑法的师冰落,发自内心的鼓掌。
“恭喜,恭喜!恭喜你终得这把招摇剑。”
多少人为得到招摇剑而奋不顾身,而现下,却是招摇剑争夺了成为他名下弟子佩剑的资格。
若是说出去,茹常震掌门觉得,全武林都会为此惊掉了下巴。
师冰落亭立原地,手握招摇剑,对着茹常震掌门作了一长揖:“弟子谢过师父。”
“既然已得佩剑,那么我们都出去吧。”茹常震掌门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震山剑,使出了凡人剑法其中的御剑飞行剑法。
师冰落抚摸了一下手中新得的佩剑,也使出御剑飞行剑法,跟随在茹常震掌门身后,朝着剑库门处,飞了过去。
飞行过程中,他们发现,万剑又变换了阵型,排列得整整齐齐,犹如千军万马,跟随在他们身后,直到他们终于来到剑库门前。
二人在门前停下,身后的万剑也立即化身成万道青光,消失在了天际。
“不过,佩剑的剑鞘,都需要我们自己亲自打造。本座相信,你一定能打造出一把与招摇剑相配的剑鞘来。”茹常震掌门收起了自己的佩剑震山剑,抚摸着佩剑剑鞘上的纹案,对师冰落道。
师冰落点头,她自然是要打造出一把与招摇剑这把万剑之王气势相配的剑鞘来。
“走吧。”茹常震掌门又触动了剑库内的一处机关,那岩石制成的巨门,又一次,沉重而缓慢地打开了。
而门外的场景,却是让二人都吃了一惊。
*
“来了来了出来了!”
他们先是听见了一声大喊,紧接着便看到了门前的,密压压的人群。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却又听到有人喊道,
“快看!快看!掌门师姐手里拿的是招摇剑!是招摇剑!”
这一声,令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他们争相着朝师冰落手里的佩剑望去。长剑还未入鞘,见过的人,一眼便认出那的确是招摇。
“真的是招摇剑啊!”有人觉得难以置信。
更多人亦是相同:“掌门师姐真的拿到了招摇剑啊!”
“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怎么没有从掌门师姐身上看到一点伤?”有人从上到下端详了师冰落一遍后,疑惑道。
……
众人众口,却也不免,从人群中传来了一些刺耳且阴险的声音来。
“想必,肯定是茹掌门帮她了,不然她怎么可能得到招摇剑!”
“竟想不到茹掌门居然为自己的弟子作弊……”那人说完还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
当然,这些声音在这一堆嘈杂的人声中,并不招耳,虽然不免有心人听见,但对于当事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当一回儿事。
茹常震掌门看到将剑库门前,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多都是派内弟子,遂,双目中的喜悦又变换成了往日的严厉,绷着一张脸,拔出了震山剑。
与之前寻常拔剑不同,这次茹常震掌门增强了气势,拔出震山剑时,发出如摧山一般的声响。
众人被慑住,瞬间安静了下来。
“堵在这门口干什么!个个都修炼到巅峰了?还不都给本座滚回去修炼!”
茹常震掌门惯来不怒自威,现下震山剑响加上来自掌门的怒火,门前个个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即刻消失在了茹常震掌门眼前。
*
打造一把与招摇剑相配的剑鞘,并不是一件易事。
思量了许久,师冰落都觉得不如意。正苦恼时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师冰落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可以上藏书楼,去寻找方法。
边想着,师冰落就摸出了,先前收在了身上的藏书楼的令牌。摸着令牌犹豫了一会儿,师冰落便带着招摇剑,朝藏书楼走去。
冷龙派的藏书楼,位于冷龙山庄的西南角。师冰落迈开长腿,抄着近路,大步走起。或许是因为她走得太急,在某一转角处,差点撞到了一个弟子。
不过幸好,师冰落反应极快,及时停住了脚步,才避免与那人撞到了一起。
侯润生也庆幸自己没有撞到师冰落身上,但却因为第一次距离师冰落这么近,慌忙得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掌门师姐——”侯润生发觉自己过分紧张了。
师冰落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弟子,自然也不会知道,对方对她,竟有这么多的,情绪波动。
她五年来,对于冷龙派内对她恶意排挤的弟子们,素来以无视与冷漠对待。既然方才她并没有撞到他,她也无需再多交涉,干脆抬腿继续朝藏书楼的方向走。
被漠视的侯润生,内心五味杂陈,但转念又想到,这么些年来,自己虽然对师冰落多了份感情,但却因为外在原因,亦没有给予她一丝一毫的帮助,甚至连一句话都未曾同她说过。
侯润生的心一时被悲伤溢满,他痛心地觉得,是自己不配。师冰落那么优秀,甚至还得到了万剑之王的招摇剑。平凡如他,恐怕连成为她眼角余晖中的一个影子都做不到。
“唉——”侯润生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冷龙山庄这不起眼的小角,竟一时不知道自己去哪才好。
*
没走多久,师冰落便到了藏书楼门前。
她将令牌握在手里,在藏书楼门前观察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发现藏书楼前,有什么阻拦。
冷龙派的藏书楼,是一座坐拥三层的阁楼。它的四周没有连接别的建筑物,只有四堵墙以它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小院。院中多怪石,还有两三棵高大的乔木。
师冰落警惕地走近藏书楼的大门,几步来,也并未发现自己有触动什么机关。
这下,师冰落便不由地疑惑了,既然无人看守,也没有机关防守,那么进入藏书楼为什么一定要用到她手里的那块令牌呢?
难道,一定要等到她触碰到这座藏书楼的大门,才会有效果吗?
于是师冰落试着伸手去推藏书楼的门。
果然,她手指才刚刚触碰到门把,一根长长的棍子,悄悄的从角落里伸出,贴在地面上,迅速地朝着师冰落的小腿抡了过去。
不过幸好师冰落一直警惕着,她自然察觉到了这根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腿边的棍子,一开始她不动声色,待那根棍子打算朝自己来一下的时候,她敏捷地来了一个后空翻,躲了开来。
“谁?”师冰落环顾着院子四周,要找出偷袭她的那个人。
却看到一个长胡子老头,拄着一根长长的拐杖,从一块怪石后面走了出来。
“你的师父,没有告诉过你,藏书楼是禁区吗?”
拄着长拐杖的怪胡子老人,个子却不高,且衣衫褴褛,灰白的头发犹如鸟窝一般,但长满皱纹的黑黢黢的脸上,有一双炯目,目光极为犀利。
看来是误会自己擅闯禁区了,师冰落立即举起握着藏书楼令牌的那只手,将令牌展示在那老头眼前。
那老头看到令牌的瞬间却愣了,过了一会儿,才狠狠地擦了擦眼睛,伸头凑近了令牌去看。
老头瞅了师冰落一眼,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笑,将手里那根长长的拐杖仍在了地上,缓缓抬起双手,去拿师冰落手里的令牌。
他揪着眼睛,端详着令牌,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反复摩挲了一会儿,才叹道:“这真的是令牌啊!”
老头端详完令牌后,又抬眼去端详师冰落。
“你是?”
他看到她与孟鹤国人大相径庭的立体脸庞,看到她琉璃绀色的掌门弟子的衣服,看到她手握着的,背在身后的招摇剑……
“哦!哦哦!哦哦哦哦!”老头突然大叫着蹦了起来,然后抓着师冰落的手,将藏书楼的令牌,放回了师冰落的手里。
师冰落被这老头的大叫,吓得一愣,回过神来,那老头已将满脸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
老头捡起地上的拐棍,对师冰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师冰落从善如流地,去推藏书楼的门。
“现在,大家都叫老叟为‘守书老人’,老叟在此守护了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人,真的带着令牌,进入这座楼。老叟已经许久不见这块令牌了。”守书老人娓娓道来。
藏书楼的门没有暗藏什么玄机,师冰落和守书老人都走了进去。
“丫头,你就是今儿早上将隔壁山的山顶,削掉一层的那个人吧!”虽然师冰落并不怎么说话,但也挡不住守书老人对自己的热情。
师冰落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天吐了两个字:“惭愧。”
守书老人却道:“哎呀,这有什么可惭愧的,丫头你厉害着哩!”
忽然,守书老人又转到了师冰落身后,端详着师冰落手里握着的那把招摇剑,唏嘘道:“这便是招摇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