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座秃山脚下,长风再度昏迷不醒,先前所受的伤口如今已是黑气腾腾,云莞正在用银针为其逼毒,黑色的血随着银针滴滴落下,看长风眉头紧锁,汗如雨下的样子,云莞不免也满脸担忧。
此处一片荒芜,又与众人分散,失去联系,云莞此时正束手无策,长风的两声轻咳让她稍稍舒展了眉目。
“公子!”一声轻唤使长风睁开了双眼,他面色异常的憔悴,而那原本应该早就修复的伤却至今仍然再泛黑气。
“承蒙姑娘多番照顾,小子实在是无以为报,其实姑娘原不必来此,此处实在太过凶险,我现在的身子也护不得姑娘周全。”长风微微颔首。
云莞轻轻摇头:“如今七霞村已不复存在,我也是一时居无定所,况且……”云莞拿起长风的扇子,继续说道:“先前我见此物是公子随身所带,恕小女子唐突,这扇子可是公子自小相伴之物?”
长风看了一眼扇子,又看了一眼云莞,点头道:“确是自小相伴的玩物,不知姑娘有何见解?”
“此物乃是云缎所成,是也不是?”云莞眼泛光芒。
长风再点头:“姑娘从何得知?”
一滴清泪从云莞眼中滴落:“此乃清尘云阙之物,是也不是?”
长风一听此言瞳孔放大数倍,手竟开始微微颤抖,看着云莞却再也回答不上话来。
这折扇是儿时长风的父亲赠予他,并告知其不论相遇何事都不得丢弃,因为这是他们云阙的一种身份象征,且取扇时候需用精血祭灵,因此云阙的扇子都有万千变化,但此事绝无外人知晓,而今话从云莞口中出,且该女子正好也姓云,难道……一时间万千疑惑浮上长风的心头却又不知该如何相问。
云莞此时泪如雨下,却是面带微笑:“当年齐老舍命将我救下,带我亡命天涯,他一直说我还有一个哥哥,拜师在外,这才免了灾劫,只是不知该如何联系。齐老声声叫我保重,若能寻得兄长自然是好,但若寻不得也便作罢,不想今天真有此幸运!你可是云阙长子?”
长风哑口无言,他一直以为号称“天族四灵”之一的云阙只剩他一人,隐去姓氏那么多年,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姓云,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妹妹他欣喜却忧伤,喜从相认而来,忧从责任而起,恐怕以后难免会多一丝牵挂。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云莞抓着长风的衣襟,潸然泪下难以自控。
还未等长风开口,只觉身后一阵狂风骤起,一股魂源力压的自己透不过气来。
长风一把抱住云莞转将其转至自己身后,背后的风卷起一片残叶,那叶子在风的作用下像刀一般锋利,刚一触及长风的衣服便被撕开一道口子,长风感觉到异常,运起魂源力向后退出丈余距离。
“别怕!从今以后我会担起哥哥的责任,保证没有人能再伤害你!”长风眼睛盯着正前方,并没有回头看云莞,但是那一句话像阳光一般洒在云莞心间,似乎此前所经历的所有苦难都有它的价值了。
“嗯!”云莞肯定干练的回答,此时的她不需要再多的话去表达,这心里暖暖的满足感早已让她欣喜万分。
只是眼前的危机正在慢慢逼近,那阵风来的蹊跷,去的也神秘,风过之后没了动静,看似宁静却暗藏杀气。果不其然,下一刻又一阵飓风旋起,碎石飞沙激起一片,甚至有拳头般大小的石块也随风而起。
长风调整状态,运起魂源力,此时的他定已经无力使用“灵改”,眼见旋风逼近,长风手腕一转,那柄扇子开始不停的转动,越转越快,直至变成白色的圆盘,随即长风右手一送,那圆盘“嗖”的一声飞去,从旋风中穿过,不一会又再次穿回。
那旋风仿佛被打乱了阵脚,开始变的杂乱无章,速度也随之减下,渐渐消散,之后一道白色的光芒现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歪着脑袋出现在长风面前。
那少年顶着一头蓝色的发丝,一截白银面具遮住眼部半张脸庞,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被抓住捣蛋的调皮孩童,一袭白色长衫倒是干净,外面那蓝色的披肩马上就要垂至地面。
“大哥哥好厉害,居然能截下我的风动。”那少年眼冒星光,好似看着自己偶像一般。
长风做足了恶战的准备,想着敌人一现身就杀他个措手不及,却不想此次前来的是这么一个黄口小儿,一时倒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怎么了?大哥哥?”那少年见长风不回答,瞪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额……你,你是?”长风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是天府雷宗二卫——龙彧天,大哥哥可是从境外而来?”龙彧天一字一句的回答让长风的危机感达到顶峰。
起初知道此风诡异定是有敌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随即见是个孩童心里终是有了些许宽慰,却不想这个初生牛犊竟然是雷宗二卫,按照天府的阶级,二卫的魂源力至少在“化仙阶”,长风现在魂源力将将能运起,哪是“化仙阶”的对手?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决这燃眉之急。
龙彧天见长风不讲话,露出一脸抱怨的表情道:“大哥哥可真无聊,既然不想说话那就随我去雷宗阙走一趟吧?玄字一诀!御!天星络!”龙彧天伸出右手,从手中飞出无数条金色的金色的丝绳。
长风见丝绳逼近,打开折扇奋力一击,那丝绳被活活逼退,下一刻长风将折扇横握,一个灵传便向龙彧天冲去。
龙彧天仍然一脸玩笑的表情,不知是否因为自身能力的强悍,此时眼前之人的攻击对他来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丝毫不露怯色。此一击长风运足了仅剩的魂源力,他虽然知道不能造成什么重要的伤害,但是也能借此一击赚取点时间和机会。
临近之际,龙彧天抬起右手,手掌朝里,食指叠在中指上使出一个弹指,只听见一声金属声响起,长风这铆足劲的一击被瞬间止住攻势不说,竟隐隐感觉有一股力量将长风往回推,长风一个后空翻,落地之后仍被一股后劲弹出丈余,长风一口鲜血喷浆而出,默念最近异常倒霉。
“哥!”云莞从身后跑来,似乎亲情真的有一种超越生死的魔力,此时的云莞已经顾不上是否置身险境,一心只想护得兄长周全。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且不要推诿,今天你们必定得和我去一趟雷宗阙,要不然我也交不了差啊?”龙彧天一脸愁容,话语里倒像是有几分恳求。
长风哪肯就范,刚刚自己奋力一击却只是被他一个弹指便反伤三成,那个表面人畜无害的小子可是个一顶一的高手,再看他现在委屈的样子,纯粹是在扮猪吃老虎。
长风转头低语:“这个孩子绝不简单,你可千万不要莽撞,我先牵制他,一旦有机会你就用‘拂兰逸’先撤退,记住我们云阙的大仇一定要报,所以我们必须先留住性命。”
云莞的微笑从容了不少:“哥说的哪里话,我自会保重自己,但我也不能让哥再为我受伤了。”说罢,云莞起身挡在长风身前。
“太过倔强就无趣了!”龙彧天平伸出右手臂,手腕处一只蓝色的镯子隐隐发光,就像是水流一般流淌,镯子下方一截金丝缠绕着一颗纯白色的东珠,随着那“水流”一起缓缓旋转,那蓝色光芒越来越甚,缓缓流进龙彧天的手中,最后竟化成一根一尺长短的木棍。
龙彧天随手一转,一阵旋风便向长风二人袭来,飞沙走石间,所到硬生生的在岩石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如此威力若中了人身,岂不顷刻之间化白骨?
云莞双手一抬,一道乳白色的光圈从手中便腾起,那旋风进了白圈后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龙彧天嘴角一扬:“小姐姐居然还能使出立空间的法门,有趣,真是有趣!”
没过多久,那旋风又从白圈内回出,而威力和速度都比之前龙彧天招出的大的许多,最重要的是那旋风进去绕了一周后径直向龙彧天而去。
云莞瞧着龙彧天一脸诧异,估计正在思考如何躲避这道旋风,立马回身,绕着自己和长风周身扫了一圈,地上顿时现出另一个白圈,白圈光芒闪过之后便连带着长风和云莞也一起消失。
龙彧天连转三下手中的木棍后再次大放光芒,随后天空开始变色,乌云开始密集,闪电交加,雷鸣不断,不知哪一道闪电“哗啦”一声劈在龙彧天前面,那白圈中回来的旋风顿时化为乌有。
“这次我看你们往哪里跑?”龙彧天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单掌朝地,一道闪电从他手心直穿地面,随后龙彧天的身子糊成一道残影,最后慢慢消失在原地。
往东大概二里路,云莞和长风凭空而现,云莞看了一眼身后稍稍松了口气,回头看着长风道:“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长风摇摇头没有说话,云莞右手结一个兰花印,一道魂源力从手中输向长风的伤口处。
“真是一出好戏!这就是传说中的‘拂兰逸’吗?真是有趣啊!有趣!”二人身旁,龙彧天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块方石上。
云莞一阵惊讶,照理来说“拂兰逸”是一种秘法,能瞬间将人的所有气息隐藏,并且进行一个短距离的传送,理应对手无从判断方位才对。
“姐姐你是在惊讶我能找到你吗?嘿嘿,其实很简单,方才冷吉与你们交过手,并看过你用的身术,于是他将信息告知了我们所有人,虽然在你传送的过程中找不到你们的气息,但是刚刚交手的时候我用这‘追魂’收纳了一点你们的魂源力,只要你们再次出现在玄境中,那么我自有办法能找到你们!”龙彧天卖弄着手中的木棍,那木棍顶端闪着一阵光亮,像是一颗白色的蛋一般,这应该就是他说的能收纳魂源力的奥妙所在。
长风眉头紧皱,面色越发苍白,丝毫血丝都看不见,活脱脱就像一具尸体一般,云莞百感交集,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刚刚相认的兄妹难不成今天就要丧命在此?
正踌躇间,长风胸口的黑气渐渐溢出,形成一团浑圆的黑色球状,龙彧天在一旁眼珠都快蹦将出来,口中喃喃念叨“魇息”二字后再不淡定,纵身便将手中的追魂击来。
长风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全身冰凉,随着那“魇息”的溢出,云莞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弹开,之后那股力量将长风紧紧包裹住。
龙彧天身前,席卷着飞沙走石的旋风飞速向前,但是触碰到那“魇息”时却被吞噬的一干二净,龙彧天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此时自身仿佛与那“魇息”不是存在于同一个次元一般,只能呆呆看着。
突然一道黑色光芒从那球形气体中飞速射出,龙彧天压根就没想到这玩意居然也会搞偷袭,一时不查左手恰巧被击中,下一刻,天空又覆盖起一层乌云,长风身体中冲天而出一道黑色光芒直达云霄,风驰电骋之间无数道雷光劈向长风,再之后,那些雷光都聚在“魇息”外侧,又是一瞬,一道雷光射向龙彧天,那速度与威力比方才的“魇息”更强、更快,龙彧天大喊不妙却已来不及躲闪,随手便将那追魂挡在胸前。
光芒闪过,“魇息”终于离开了长风的身体,云莞立马上前将长风抱起,面前的龙彧天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光芒击开岩石的裂痕,长风面色已泛起血丝,恢复如初,胸口的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了。但是刚才诡异的画面着实让云莞心头一颤,好像面前的这个刚刚开始熟络的哥哥更加陌生了。
水宗阙内堂
此处乃最北山的一座峰崖之上,先是一片平整的教武场映入眼帘,教武场中央有一圆形玄武凸形石雕;教武场后是一座四方重檐庑殿顶的楼台,那青墨色的瓦片规规整整的排列着,屋顶之上干干净净,连片叶都不曾沾染分毫;红黑色的三尺牌匾悬于正门,上书“水宗阙”三个鎏金大字;殿后乃是一片后花园,花团锦簇间有石桌石椅等休憩之具。
苗三水和樊千垂头丧气,晃晃悠悠从教武场上走来,想必是因为二人心中有愧,看那步伐似迈非迈,好一阵倦懒。
“阿千!怎么回宗也不说一声?你这是要去哪里?”一阵喝声远远的叫住了二人,樊千抬头看去正门右侧不远处,一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男人站在原地,看他身上的白色长袍已经泛黄,想必此人定是个不修边幅之人。
樊千看清来人,拱手作揖道:“原来是舒伯啊!”
身旁苗三水亦复揖道:“参见凌二卫”
凌舒向二人走来:“阿千你是何时回的玄境?这又是要去哪里?”
樊千微微摇头,叹气道:“别说了,我从境外找到了玄杀,刚准备将那小娃娃带过来,却碰到冷吉,说我私放境外之人入内,这便挑起了是非,不曾想着了他的道,想必他已经带着那小娃娃来见过易大人了吧?”
凌舒摇头道:“不曾见有地宗阙之人前来,且易大人一直在正殿内,未曾出过门啊?”
樊千皱眉挠腮,这一下倒让他有点猜不透了:莫不是冷吉后来丧命于秦天?若真如此,那秦天应该不至于不告而别啊?
正思量着,身后苗三水倒是露出了笑容:“那正好!我们这就去找易大人,也好让他替我们做主!”说罢也不管凌舒和樊千,只身一人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