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在昏迷期间,做了一个光陆怪离的梦。
在梦中,苏苓笙被他从水里捞出来后,还是原来那个性子,还是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宋太傅地叫着。
他们二人还是遭了叔父的算计,不得不结成夫妻,但宋寒始终对她冷漠厌弃至极,但面上却无微不至地关怀她。
他自心底厌恶她的弱小,却又丝毫不愧疚于这是他一手造成的结果。不过新婚之夜的时候,他贪图她的美貌,与她圆了房。
梦里的苏苓笙软弱无力,一双眸子倒是一如既往地清亮,她瑟瑟发抖地在成欢,眼角泛出几滴珍珠般的泪,咬紧牙关地询问宋寒:
“宋……太傅……疼。“
宋寒这才温柔了些。
后来的时光里,他并没有去锦城治水,苏景辰在收拾那烂摊子,二人就在王府里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可是他眷恋她的温柔,眷恋在她怀中安眠的感觉,一边心里看不起她,却又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靠近她。
她也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违抗自己的意愿,宋寒想要什么,她就给宋寒什么。经历了长达半年这样的相处时光,宋寒却对原来的她生出感情了。
于是在梦里,他还替她挡了那白虎,还是拿上自己的命去赌,终于,他也臣服于娇贵的公主,忠心地做着她的不二良臣。
却不是她们九昌的不二良臣,他还是造了反,他还是灭了她的国,不过那时他仍是摄政王,权势比较现在更是有增无减,扶持着苏苓雪这个傀儡女帝。
她于大雪纷飞的冬日,一如当年般跪在摘星殿外,恳求他放过苏景辰一命。
宋寒并不知道她在殿外跪着,等到下人来禀报的时候,她已经因为大出血晕死在雪地之上,就这样,他们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梦中的苏苓笙侥幸捡回了一条命,醒过来之后却如同活死人一般,眼中的光彩尽数消失,对宋寒的所有讨好都麻木不仁。
宋寒终于受不了她的冷漠,狠狠地凶了她:
“我要那你全部的爱,全部的恨,全部的喜怒嗔痴,我要你眼里只有我,只能有我。我要的是一个人,一个有七情六玉的活生生的人。”
“你如果再这么对我视而不见,对我做的这一切都无动于衷,我就把你的兄长,把你的沈二侯爷,把你的四姐,一个一个从你的生命里剥夺。”
“直到你只有我。”
苏苓笙听到这番话,终于有了些微微的触动,她把养身子的药当着他的面倒进了盆栽里:
“宋寒,你要我怎么接受你?我把我所有的真心,所有的信任,所有的爱和欢喜分毫不落地给了你。”
“可是你欺我,瞒我,甚至想过杀了我,我年少之时的所有温柔不过是你的一场滔天骗局罢了!”
“枕边之人都尚且如此,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真心?你的真心就是这般丑恶阴毒的模样吗?你的真心真是不值一提。”
“比野草还要轻贱。”
后来,宋寒真的开始动手伤害苏苓笙身边的人,从沈知书开始,那个原本是她夫婿的少年郎,那个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在宋寒的安排之下,战亡于漠北,头颅被悬挂于外邦城门之上。
接下来是苏景辰,他一双腿被废,整日窝在贤王府中醉生梦死,最后因为醉酒“意外”溺亡在井中。
苏景辰的死讯传来之日,苏苓笙一脸麻木地点了点头,而后穿上了她最为华丽的公主制服,一步一步地走到摘星殿的高楼之上。
“宋寒,你欠我们苏家的,下辈子要加倍奉还。”
“我是九昌的公主,不是你这个乱臣贼子的妻。”
而后,她便做了坠楼人,宛若一只华丽的蝴蝶,在摔下楼的那一刻,迎风施展双翅,真正得到了自由。
宋寒是被她坠楼前的眼神吓醒的,醒来之时屋内晨光熹微,身上扎满了绷带,整个后背犹如被烈火灼烧一般,应该是上了周霜的药。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苏苓笙的身影,宋寒看到她趴在床榻边歪着脑袋睡觉,这才松下一口气。
还好只是个梦境,还好她还在身边,还好,她还活着。
还好自己今天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苏苓笙被宋寒惊醒,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他:“寒哥哥,你总算醒了,你都昏迷……”
“我好想你。”
“我宋寒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半分,亦不会让自己伤你半分。若违此誓……”
“说什么胡话?”苏苓笙感觉捂住了他的嘴,“你别多心,好好歇息,待会儿我们回摄政王府。”
原来此地还是在苏苓雪的府中,昨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朝中众人连同苏千山都在四公主府就地议事,议论了整个通宵,此时正在返回烟岚皇宫的路上。
算了算时间……那件事,苏苓暖应该已经完成了。
宋寒长叹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苏苓笙:“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好好保护你?”
他怕不是被烧坏了脑袋?苏苓笙不解地拿小手放在宋寒额上,探了探温度:
“奇怪,寒哥哥,你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他岂止是保护了她,更是因为她第二次丢了半条性命,苏苓笙已经愧疚不已,她欠下了宋寒两条命,这辈子怕是怎么逃都逃不开,怎么还都还不上了。
苏苓笙抓住他的手:“寒哥哥,你稍安勿躁,我知道你着急,不过都过去了,没事的,你先听话好好歇息好不好啊?”
宋寒苦笑一声,借势把苏苓笙捞进怀中:“好。”
希望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害怕我,不要厌弃我。
正这般想着,白鹤连门都没敲便匆忙上前来禀报:“回禀王爷王妃,皇太后于昨夜遇刺,已经……已经……”
苏苓笙没有挣扎开宋寒的怀抱,睁大双眼看着白鹤:“已经什么?”
“殁了。”
孟太后与苏苓雪大婚之夜,于立冬之夜身亡了?
苏苓笙顿时软了下来,脑海中瞬间一片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