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废水的是庄外周家阿狗,他每次送泔水来,就在里面装半桶铁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他给我银子,让我这么做,我就做了。”
场间有一瞬间的安静。
潘管事听了又气又怒,对老二拳打脚踢,口无遮拦地骂了几句粗鄙脏话,“多久了?”
老二粗喘着,脸上一片脏污,呜咽道,“两年了。”
潘管事脸面目狰狞,恨不得将他就地打死,“你浇了多少亩地?”
“就种人参的那几亩,那周家啊狗让我每块土都浇,我这人懒,都……都泼一块地了,久而久而之发现了不对劲,就更不敢往其他土里泼了。老潘,我说的都是实话,再有半句谎言,让我爹不得好死!”
“你……你真是个畜生!主子待你们不薄,有吃有穿,多少人想进庄子进不来,你却鬼迷心窍!”
“是是,我鬼迷心窍,还请老潘求个情,平日里好东西,我也没少……”
不等老二接着说,潘管事一脚踹过去,“闭嘴!”
这时,洛云绾从房里出来,见高台之上满地狼藉,不由蹙眉。
老二何时见过此等国色天香之人,不由看直了眼睛,连痛都不觉着了。
潘管事见状又是一脚过去,王妃美貌岂是他们能觊觎的,便是看一眼都不成,这李老二却是盯着看,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洛云绾一出来,庄子里所有男人都很自觉的低下了头,不敢窥视半分。
洛云绾是云端的颜色,他们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药剂配好了。现在选六十个人出来,我教他们怎么用。”
楚冕颔首,看向人群,让大管事选了六十个女人进屋,然后让云野带着潘管事和李老二去将周家阿狗带过来。
众人迅速行动,动作快捷。
一盏茶后。
一个个农妇端着盘子脚步稳健的走出庄子,迈向田地。
药剂洛云绾简化过,但凡金属含量超标的,液体滴入土壤就会呈现黑色。
洛云绾也没闲着,捡了个背篓,大步流星的随着那些农妇一道去了药园。
她启动空间随机抽查那些刚长出来的药材。
她一路走得急,快速穿梭在各色药田里,见天色不早了,她便有些急,晚上她得赶回去给洛熙打点滴,时间耽搁不起。
药田外楚冕为首的人都等在小道上,一个个神色肃穆,都希望别再查出问题,再查出问题,他们一个个脑袋都该搬家了。
几个管事怎么也没想到,竟有人用这么下三滥的法子祸害药园,尤其主子说这种土壤种出来的东西能吃死人后,一个个心情沉痛得仿佛在给自己挑选棺材一般,却也只能干等着。
有几个管事实在待不住,小跑过去问测试结果,待农妇们都没发现什么异常时,一颗心才总算有了些许着落。
看来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洛云绾还在田里奔驰着,便是随机抽取,一百多亩地,也够洛云绾跑上小半个时辰。
这小半个时辰里,所有人都默默的注视着这个看着娇弱,身形却奇快的女子。
生得不食人间烟火,却手染尘埃,和他们做着同样的事。
本该金枝玉叶,端坐高堂,对他们这些卑贱之人却无半点嫌隙鄙夷之色,甚至带着敬重……
这样的王妃史无仅有,天下独此一人。
众人看她如看神一般。
天底下,只有神才会如此慈悲吧?
洛云绾检测的同时,不忘采摘一些药材。
接骨草,姜花,叶下珠……还有含毒的乌桕,顺便摘了一捧白木香。
许是查到药材都没问题,她回来时心情有些放松愉悦。
见楚冕带着众人恭候她的大驾,她却像个顽劣的孩童,迷途不知返,她微微有些歉意。
夕阳的余晖映射在她的脸上,她原本微蹙的眉头松开,缓缓地,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在场的人猛地屏住呼吸。
她浑若未觉,抬袖擦汗,动作间露出莹白的耳垂,明艳的东珠,衣袖下滑,那雪似的皓腕就那么不经意的展露出来,奔驰间,她像倦归的鸟,顷刻间占据了楚冕全部的视野。
他没有眨眼。
在场的人都没有眨眼。
见她嬉笑奔来,他想张开怀抱将她抱个满怀,洛云绾却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骤然停下。
汗已经湿了她鬓边,裙摆和泥土一起飞扬,背篓是满满的草药。
满山的绿,将她衬为天地间唯一的风景。
这样的洛云绾,太美。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众人咂舌,堂堂王妃竟然给他们道歉?
“都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回去吧。”
如此体贴的主子……空前绝后。一个个不约而同的跪下朝她磕头,感激涕零。
“天下竟有这么好的主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王妃,你救了我们所有农户的命啊,感谢王妃的大恩大德。”
楚冕看着她,喉结滑动,指骨捏得泛白,他伸手将她握住,用力将她拉进怀里,洛云绾触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膛。
几缕发丝随着她受惊的神情一起晃荡。
庄里的人见状,纷纷快速避退。
待四野没人了,楚冕便附身吻她。
柔软相碰,带着山间的凉意。
一切仿佛都诗情画意起来。
洛云绾想挣扎,胸口却像是被他放了一把火,随着他的呼吸,烧到了耳廓。
她像是被楚冕锁住了,他极致耐性,仿佛要撕裂她所有的伪装和镇定,让她直面最真实的自己。
这样的自己是她羞于面对的。
他太狠了。
他要她原形毕露,要她随着他的节奏一起跳动起来。
分开时,她有些站不稳。
楚冕忽然半蹲下去,拉过她的手,将她背了起来。
“洛云绾,有人背过你吗?”
趴在他背上,洛云绾心跳不稳,有一刹那的失神。
“没有。”
“本王也没背过任何一个女人。”楚冕将她掂了掂,“你好轻。”
洛云绾扶了一下背篓,生怕他将自己辛苦采的药材掂出来了。
暮色四起,远处亮起了零星的灯火,小道两旁依稀能听见蛐蛐儿和蛙鸣。
晚风吹来乡野的气味,楚冕背着她走得很慢,她走了大半日,此刻才觉着脚酸乏得厉害。
楚冕的背脊很宽,很结实,不知为何让她渐渐生出了心安。
缓缓的,她的重量渐渐依靠在了他的肩上。
夜很黑,田间很静,静得双方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洛云绾,唱首歌吧?”
洛云绾没回答。
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