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云野把玩着青蛙,“哎呀,别这样嘛,这小东西可好玩了。”
旬阳年长云野几岁,成熟稳重,一向瞧不起稚子心性的云野,在他眼里,云野就是个没断奶的熊孩子。
旬阳不理他,让他自己去角落里玩,自己则聚精会神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花萼楼是皇城最大的销金窟,龙蛇混杂,主子在外,他们需得小心谨慎。
看楚冕进来的神情,花无眠和楚西玥就知道事情没成。
花无眠展开折扇,收回搁在美人身上的腿,漫不经心道,“我说几次了,那老家伙不识趣得很。”
“他也不想想,当初他被药王谷撵出来,若不是你接济他,不许人动他,他早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江湖人士砍成渣了。”
楚冕窝在软椅里,捏了捏眉心,屋里的脂粉气太重,熏得他没什么精神,“让人滚!”
给花无眠喂酒的香凝僵住动作,眼里流转的秋波一瞬去了干净,脸色煞白。
“叫你们滚,没听清?”
“是是是。”
刹那间,屋内的四五个美人慌慌张张的退出去。
楚冕挥退美人,便是要谈正事了。
花无眠收起象牙折扇,拿在手里把玩,目光觑着楚西玥,从楚冕进来他就一言不发,目光躲闪,怕是楚冕交代他做的事,又没个着落,他薄唇微勾起来。
“那老头不出山,你就换个人嘛,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花无眠搁下折扇,亲自走到楚冕桌边给他斟了酒。
“换谁?”
楚冕单手撑着脸颊,眼神锐利。
花无眠被他这眼神看得背脊一凉,缓声笑道:“我听闻太医院的柳大人医术甚好,他有个嫡出小女儿,学医资质颇佳,从小天赋过人,早早便被药王谷玉赤峰长老应羿收去当关门弟子了,算算时间,也是出谷的时候了,你不如去走走柳家的关系,看看柳太医是什么态度?”
看着他垂涎的目光,楚冕觉得花无眠不是想给他找帮手,倒是像给自己挑小妾,指不定人一弄出来,就到他床上去了。
楚西玥也摇头,“不成不成,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能成什么事?九哥中意孟老,孟老是当之无愧,当年他一手银针出神入化,他制的‘丧魂散’便是药王谷五位长老联手也无计可施,到现在都没破解,更别说他那一手炼丹术,师承谷主祁耀东,两人都是天才。岂是柳云烟能比的?”
花无眠坐回去,摊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得,洗干净脖子,等着炎国大军杀过来吧。”
楚西玥刘海垂下来他动嘴吹了一下,又抬手拨开耳边的小辫子,“依我看,九哥也不用着急,马上就是医考了,几场试考下来,总有那么两个能入太学院和太医院眼的,到时九哥再做打算不迟。”
“哎,药王谷没了祁耀东,太医院没了葛竟轩,剩下的都是一群废物。这仗难打。”
“也不能这么讲,这些年医术好的能炼丹的要么离奇死了,要么投奔炎国了,你当炎国真的人杰地灵竟出天才呢?”
“人家有手段啊,谁让你们连几个人都看不住。”
楚西玥一噎,瞪他,“你还不是丧家犬,这会儿倒是说起北塘的风凉话了。”
“我一个酒肉纨绔,混吃等死,比不得小侯爷胸有沟壑。”
每次说不了几句,花无眠便会与楚西玥争执起来,事情没解决,反倒是吵得楚冕头疼,他猛地掷了酒杯,冷厉道:“西凉城已经落到炎国手里了,驻扎城内的人是炎国六皇子颜雀,此人喜好男风,最近我有意送个男宠去做眼线,你们两,谁去?”
楚冕话落,两人齐齐变了脸色,皆闭嘴不言。
“呵,男宠么,我府上就有,姿色都是顶好的,你随意挑。”
楚冕盯着花无眠,“一般人,颜雀怎么看得上?”
“但若送他,冷扇金莲花无眠,说不定颜雀一个高兴,便与我成为推心置腹的好友,你说呢西凉城少主?”
楚西玥暗笑,却不敢搭腔。
都说北塘女人美,然而皇城四美却个个都是男人。
冷扇金莲花无眠,指染浮华楚湘君,曲意风吟唐奚鸣,枫火烈烈楚西玥。
四美,这里便坐了三美,可惜颜雀不在场,否则怕是挪不动步子。
花无眠推着扇子,又合上,歪在椅子里,像是没长骨头似的,“别呀,我的好王爷。”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的能耐还在后边。”花无眠将扇子抵在唇边笑,“别急着送我出手啊。”
楚西玥最受不了花无眠这装腔作势的派头,一阵恶寒。
楚冕却像是很吃他这套,他目光转向楚西玥,“那就你去。”
楚西玥就差跪在地上喊亲爹了,鹌鹑似的,要多怂有多怂,“九哥,我就是空有皮囊,真去了,指定活不过三天,我还是留在这里给你端茶递水吧?”
花无眠冷嗤一声,轻轻嘲弄。
楚冕不再戏耍两人,正襟道:“让你查楚暮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楚暮是楚冕的亲哥,排行第三,楚冕成婚后去边疆立战功,楚暮便在那年遭遇了不测。
起因是楚暮管辖的炮房炸了,死伤无数,后大理寺稽查,发现是采买的硝石出了问题,楚暮被弹劾贪赃,还在他府里找出了大批银子,至此楚暮下狱,没多久便在狱中自尽了。
楚暮与楚冕感情甚好,楚暮死时,楚冕正与南秦交战,得到消息已是三月后,所有人都以为楚冕会扔下战事回来彻查楚暮的死,但楚冕没动。两年后楚冕凯旋归来,众臣心有余悸,楚冕却只字不提,经过两年多的消磨,楚暮的死,已在楚冕脸上找不到任何痛楚,但他知道,楚冕只是将痛藏起来了,藏在了黑暗里,藏在阳光难以穿透的风沙下。又像是藏在了冰底的裂纹下,冰面看不到一丝痕迹,待人走上去,便彻底沉入湖底。
“大理寺调出的卷宗上面有三哥的签字画押,我亲自验过,案宗措辞滴水不漏,毫无破绽,瞧着就像是三哥认罪后,畏罪自尽了。”
楚冕影子倒影在茶盏里,一动不动,许久他才搭话,眸子古井无波,“毫无破绽便是破绽。”
茶凉了,他将茶泼了。
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把卷宗偷出来,我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