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

  在老猎户面前,他似乎更像一个正常的小孩子那样,有了生动的表情和倔强的脾气,也有些无谓的反抗和不服输的坚强。

  而他以为不会存在的眼泪,却在这种经历了生死关头的时刻,瞬间盈满了眼眶。

  也不知是因为在陌生人面前更容易发泄和释放,还是因为老猎户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他选择了信任而卸下了自己的心防。

  对他来说,未来,还太过遥远,他想,就先这样吧!以他现在的情况来说,还能再糟糕到哪里去呢?

  他坐在案台上,冷静下来后,也想了很多。

  如果今后他也会像老猎户那样以打猎为生的话,又有何不可的呢?至少,他不用再回去那个没有了爹和娘,也没有了任何亲人的地方去了。

  一个人坐在这空旷的篱笆院子里,他倒是想了许多,等他差不都想通时,老猎户也端着小木桌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将小木桌放在案台上后,老猎户随即也坐了上来。

  这张案台倒是足够大,也结实耐用,身形魁梧的老猎户坐上来也不见任何的摇动。

  老猎户将碗筷递给他,让他不要客气,尽情地吃。而老猎户自己,交代完后,就直接开吃了。他看着老猎户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口中的唾液似乎都开始不安分地分泌了起来,肚子也配合着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他虽然没有听见老猎户发出的笑声,但他就是知道,老猎户在笑,而且是在笑他。

  他二话不说,也拿起碗筷准备开吃,毕竟,他也确实饿了两天了。然而,一口菜吃下去,他差点儿就吐了出来。

  老猎户做的菜,真的很难吃,不是一般的咸。

  摆在眼前的,虽然有荤有素,肉的份量还很足,但是,却有一股糊味和说不清的莫名的滋味,他,着实有些难以下咽。

  看着他停下了筷子,又紧皱着眉头,老猎户也没有多加搭理他,依然大快朵颐地吃着桌上的菜和碗里的饭。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猎户在吃什么人间美味呢!吃得这样尽兴又满足。

  他就坐在那里看着老猎户,直到老猎户吃饱了,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这才望向了他。

  “怎么,小子?嫌难吃?”他难得的,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老猎户见了,哈哈大笑起来,对他说道: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说完,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根剔牙杖,开始剔起了牙。

  一边剔牙一边对他说道:

  “你要是嫌饭菜难吃的话,以后,做饭的活儿就交给你啦!反正我的水平也就那样了。”

  剔完牙后,老猎户将手中的剔牙杖扔在地上,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似真似假地道:

  “不过,看你的样子,倒是很有几分会做饭的气势,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好厨子的。”

  边说还边点着头,摸着并不算长的胡子,煞有其事地拉长尾音“嗯”了几声。

  他听后,心里自是不甚赞同,不禁开始怀疑,留在这里,到底是对还是错?眼前这个大个子的猎户,怎么有些自说自话,又有些不着边际呢?

  但是,老猎户又和他以前遇到过的大人不尽相同,除了自己的爹娘,他一直以为,大人们都像郑吴村的那些人一样,有些自私,又有些讨厌。

  老猎户虽然不似一般人,但他却能感到老猎户对自己的关心和好意。而且,老猎户的性格,他也是极其欣赏的。

  只是,小小的年纪,也不愿轻易妥协,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愿轻易示弱。所以,他大多时候也只是听着,默默地在心中反驳而已。

  老猎户看他沉默着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有些催促地道:

  “好啦,小子!快些吃吧!虽然味道不如你的意,但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耍性子啊!你就先将就着吃吧!”

  又来了,言语间尽是对他的挖苦和调侃,明明是关心着他,却硬要说成嫌弃他的样子,真是一个不太坦诚的大人啊!而他,也仿佛已经习惯或是接受了般,很是能够适应老猎户的这种说话方式了。

  他看着眼前的饭菜,不再嫌弃,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咸,真的很咸,糊,真的很糊。

  但他却依然不停地吃着,好似在吃美味佳肴般,又好似有了这顿就没了下顿般,尽兴地吃着。

  老猎户其实也没说错,他确实会做饭,虽然味道一般,但和老猎户做的相比,那也能算得上是云泥之别了。

  在他的记忆里,娘亲做的饭菜最是好吃。偶尔,爹得空时,也会做上几顿饭菜,味道也尚可。后来,娘亲病重,爹也要外出做些活计养家,做饭这种事,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年纪虽小,但是不怕苦也不怕累,将家里的活儿都给一手包揽了。他甚至想帮着爹一起养家,也想去学些手艺,好赚些银两贴补家用,让爹娘不用再那样操劳。

  无奈爹娘都一致反对,要他好好读书,将来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和更多的选择。爹娘还说,让他帮着做这些家务活儿,已经觉得很内疚了,可不能再耽误了他的前程。

  他们很是感谢老天,让他生的这样聪明又懂事,对他们来说,自己的儿子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要好。

  他的爹娘都是识字的,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学问,但教教几岁的他,还是十分足够的。他们希望能在他十岁之前,将他送入学堂,怎知,他们自己却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虽然他并不怎么想去学堂,让别人来教授课业,但若是可以,他多么希望爹娘能看到他步入学堂时的样子啊!

  而这些心情,他也只能在内心呐喊,却无处可说。

  后来,他的很多东西都是老猎户亲自教给他的,而他,也在这顿饭之后,成了小木屋的掌勺之人。不然,要是吃多了老猎户做的饭菜,估计他会受不了的吧!

  老猎户自然是乐得清闲,很是放心地将事情交给他做。

  对他来说,倒是一种很好的锻炼,也是一种无言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