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勤转了个身,看了看回去的道路。这条自己走过的路,虽然略有一些蜿蜒,但是,却很好记忆,而且,真正走起来,还是很容易到达目的地的。
就在郑勤抬起脚,准备往回走时,突然,他听见了一阵隐隐的哭声,好像是从自己右后方传来的。郑勤停下脚步,留心听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他转变脚下的方向,朝声音的来源处寻去。
凭着自身灵敏的听觉和视觉,郑勤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蹲伏在草地上的一团黑影。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黑影,该是一个小孩子才是。
果不其然,待他走近了一看,发现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小男孩。
此时的小男孩,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只是保持着蹲姿,两手抱着双膝,埋头呜呜地哭着。因为小男孩的哭声并不算大,反而还略显小声,所以,若非听觉敏锐之人,一般来说,还真的很难发现小男孩的存在呢!
郑勤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身影。想来,这个小男孩,该是和家人走散了。
他见此刻月光依旧明亮,心想:若是真碰上了迷路的小孩,那么,他是有义务要帮着小孩找到家人的。今夜,自己会遇见这样的事情,对这小男孩来说,算是一种幸运了吧!而他,能够帮到小男孩的话,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未免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蹲在地上的小男孩,郑勤只在距离小孩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开口问道:
“小孩儿,你在哭什么?”
蹲伏在地上的小黑影,听到了声音之后,立马停止了哭泣。只见小男孩涩涩地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身影,紧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郑勤见状,猜想着:这孩子,该是一个怕生的人吧!月光下挂满泪水的小脸,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有几分可怜和委屈呢!
不知为何,看着小男孩此刻的表现,郑勤觉得:或许,这样的反应,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正常反应吧!如果换了他,在同样的年纪,遇到同样的事情,他,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在心里摇了摇头,他让自己无需去想这些假设性的问题,还是问问小男孩的具体情况才是。郑勤想到了小男孩会受伤的可能性,又对小男孩问道:
“有没有受伤?”
虽然,郑勤也没指望眼前的小小身影会说些什么,但是,提出问题的话,他是可以通过观察小男孩的细微反应来判断事情的。所以,他的提问,不是为了得到小男孩的回答,而是为了方便自己判断和观察。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的小孩,竟然摇了摇头,还对他回道:
“没有。”
虽然小男孩的声音可以说是细若蚊哼,而且,回答也只是短短的两个字,但是,郑勤知道:这个小孩儿呀,是愿意信任自己的。
也难为蹲伏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了。面对与家人走散的迷路场景,又在这样渺无人烟的城郊野外,而且,还遇见了不认识的陌生人,一个小孩子所能承受的,又有多少呢?好在,小男孩愿意信任自己,不然,他还要额外花上不少工夫与其交流沟通呢!那样一来,才是最耗费时间,又浪费精力的事情了。
郑勤点了点头,对小孩笑道:
“没受伤就好。”见小男孩依然蹲在地上,他又问道,
“能站起来吗?”问话时,他依然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一动也没有动。此时,他需要与小男孩保持距离,不然,他很担心这个看起来略显瘦弱的小男孩会感到担心和害怕。
小孩闻言,点了点头,还回了声“能。”之后,小男孩就缓缓地站了起来。
许是在地上蹲得有些久了,小男孩起身时,身形还略显摇晃。但是,也不过是轻轻地晃动了两下,之后,小男孩立马就站正了身子。
郑勤见状,对眼前的小男孩,心里,生出了赞许之情。这孩子,明明就是胆小怕生的性格,但是,在面对困难和险境时,倒是十分能够忍耐。或者,这样的处事方法,也是能够寻获出别样生机的。
对小男孩的表现,郑勤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其说道:
“很好!”见对面的小小身影站得笔直,小手握拳,双目仰视着自己,脸上的泪痕似乎也被风干了,此情此景,没来由地令郑勤心内发笑。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呀!
眼前的小男孩,虽然会有害怕的情绪,也有很多不确定的想法,但是,他却依然选择了更为可行的方法。毕竟,若不是郑勤突发奇想想要到城郊树林走上这样一趟,一般人,谁会在大晚上的时候,到这偏僻之地来呢?
所以,与其一个人去面对未知而又令人恐惧的黑夜,倒不如接受会关心自己,也会为自己考虑之人的帮助和好意呢!
这个小孩的选择,无疑是聪明的,也是大胆的。至于结果嘛,自然也会是好的了。
心里觉得情况有趣,也想试试这个小男孩的胆量,于是,郑勤对其问道:
“是你走过来,还是我走过去?”
他之所以会这样问,一来是想知道小男孩的主张,二来,则是将主动权交在对方的手中。毕竟,人在能够有所选择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决定,对事情的后续发展和结果,也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郑勤希望对方能够自行选择和衡量。想他自己在七八岁的时候,也早已做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决断了,眼前之事,说起来,也实乃小事矣!
小男孩以为在月色下,他的表情和情绪会令对方看不真切。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全都清晰地落入了郑勤的眼中。
只见小男孩深吸了几口气,小手中的拳头,紧握了又松,松了又紧握,如此反复数次之后,他望向眼前的高大身影,认真说道:
“我走过去。”说完,并没马上行动,而是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郑勤对眼前这个瘦小的小男孩甚觉有趣,对小小身躯的思想起伏和情绪波动也一清二楚。只见他无声地笑了笑,还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小男孩回道:
“很好!”说完,依然站立在原地,双手抱胸,定定地望向对方。
小男孩闻言,也不知是觉得踏实了,还是有一种获得肯定的感觉,总之,在郑勤说完话之后,他立马就抬起脚来行动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每一个步子,都是小小的。不过,看在郑勤眼里,倒觉得这小孩儿有种故作老成的感觉。小男孩的胆子,虽然一开始不大,但是,他却是一个有骨气、有想法、也愿意冒险的人。这样的个性,对郑勤来说,是值得肯定和欣赏的。
眼看着小小的身躯越走越近,直至距他不到两步远的地方停下,郑勤也低下头来,认真地看向抬起头望着他的小男孩。
这个小孩儿,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十分特别的地方,但是,他的眸子,却是十分明亮的。也不知是因为生来如此,还是被眼泪浸湿的缘故。
其实,郑勤自己,是十分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的。更何况,眼前的小男孩,还是一个陌生的,迷了路的,需要帮助和关心的小孩儿。他,本就不善言辞,若非今日心境比往日更加轻松和愉悦,他想,他该是直接就将人给抱着离开这里了。而像方才那样的一番对话,估计啊,也就不会有了。
甩去脑海中那些有的没的想法之后,郑勤在小男孩的注视下,慢慢地蹲了下来。
只见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用右手指腹,轻轻地擦净了小男孩脸上乱糟糟的泪痕。如果没看到也就算了,但是,看到了这样有着泪意的小脸,郑勤觉得:首要之急啊,就是眼前自己正在做着的事情了。
难怪他曾见过夫妻之间的这种相处,也曾见过兄弟姐妹之间的这种相处。有时,即使是陌生人,见了正在哭泣着的小孩子,也会有这种举动。而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理解起来,并不难啊!
就像此刻的他一样,这是他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的,也是他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他猜想,就连这个身子略显紧绷的小男孩,估计也很难想到吧!然而,这样的事情,就是如此地顺其自然,很顺手,就这样做了。而做过之后啊,不觉意外,不觉不适,只觉应当,只觉合适。
直到郑勤将小小脸上的泪痕完全擦净,小男孩从一开始的紧绷,到后来的放松,这样的过程,还真是令人没的生出了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呢!
郑勤想,当初,自己和老猎户的相遇,对老猎户来说,应该也是一种自然而然,又十分高兴的事情吧!遇到身高不及自己腰高的小孩子,那种油然而生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他啊,也是顺从自己的心中所想,理所当然地就去做了。
月亮,仿佛就在距离头顶很近的地方,照在彼此脸上的月光,十分柔和,也很好看。夜啊,也是有着独特亮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