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堰山的袁长青,发现这里,早已物是人非了。堰山上,看不到任何猎户的身影,就连人烟,似乎也都已经绝迹了。
当初,由他做主,送给张大婶的袁家宅子,如今看来,已经十分破旧不堪了。因为无人居住的原因,所以,老旧的房屋,经不起岁月的侵蚀,已然无法再继续住人了。
轻易地将摇摇欲坠的老木门推开,袁长青走进了住过几代袁家人的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似乎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仿佛未曾动过分毫般,只是安静地呆在原地,有些呆板,有些寂然。看样子,张大婶一家,并未在这里住过,不然,屋子里所呈现的状态,就不会是袁长青今日所看到的样子了。
从山下走到山上,袁长青先前还有些怀疑,在凭着记忆,将堰山上的住家都看过一遍之后,他明白了:堰山,是真的没有任何人居住了。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堰山上的住户本就所剩不多,如今,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了啊!袁长青虽然感到了些许的诧异,但是,他却并不会觉得奇怪。本来嘛,住在山上,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很多人,都是出于无奈,不得已,才住在深山里的。
像他自己,在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之后,不也选择了离开堰山吗?
不过,大家伙儿能够离开,想必是有了新的谋生之路吧!对此,袁长青当然是为大家感到高兴的。山上的生活,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且需要时间慢慢地去习惯,一般人呐,确实是难以适应呢!
许久不曾过过打猎的生活了,袁长青想着:既然回到了堰山,那么,至少就多逗留几日吧!此刻的他,想要淡却心中的复杂思绪,最好的方法,莫过于酣畅淋漓地大干一场了。
袁长青不愧是天生的猎户。多年未曾打猎的他,在进入山林之中以后,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是卓越的猎户,也是山林里的王者。在这里,在这种环境中,仿佛一切都是为他所预备好了的一般,很快,他就猎到了猎物。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很久没有这种痛快的感觉了。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这种汗流浃背的感觉,这种回到家中的感觉,这种淋漓尽致的感觉。他啊,或者天生就该属于,这少有人烟的山林之中吧!
夜幕降临,袁长青在自家屋前,架起了烤架。
将猎回的猎物都一一处理妥当之后,袁长青烤了两只山羊腿。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他就着回到堰山之前,在山下酒馆里打回的两壶酒,一边吃着烤羊腿,一边喝着美酒。这滋味,还真是妙不可言呢!
偶起秋风,落叶翩舞,像是为他助兴般,让他的心情,更显愉悦!
过了几天清闲而又安静的生活,袁长青再次来到了自己爹娘的墓前。
只见他双膝着地,跪在墓前,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之后,他直视着墓碑,眼中有了隐忍的湿意。此番别离,今生,怕是再难回来。只愿爹娘,还有祖父祖母,能够原谅他这个不孝孩儿。
起身之后,袁长青再次环视了一下这堰山上的风光。从今以后,堰山,该是再难有人出入了吧!
拜别了爹娘,袁长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堰山,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对袁长青来说,堰山,不仅是他长大的地方,而且,也是他痛失亲人的伤心地。回到这里,他很难不想起祖父祖母的离世场景。独自面对这些伤心的往事,他一个人,难免有些胡思乱想。有时,甚至质疑着自己:活着,究竟有何意义?
每当这个时候,让他感到伤心的事情,那些他不愿想起的曾经,还是会不断地钻入脑中,让他记起。好在,在堰山上,虽然有一些令他感到伤心的事情,但是,更多的,却是他与祖父祖母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欢乐的时光。
可以说,这些年来,支撑着他的最大动力,就是他的祖父祖母了。
如今的自己,虽然早已成熟,也经历了许多的人和事,但是,袁长青知道,目前的自己,并不适合一个人独处。或者说,至少,此刻的他,并不适合待在这个总会让他想起伤心往事的地方。
他,需要去尝试一种新的生活,他需要去做些改变才行。
离开堰山之后,袁长青的足迹,可谓是踏遍了大半个天来国。他按着心中所想,尝试了很多不同的活计。
见到大门宅邸招雇护院,他去试了一试,很快就通过了。见到修造园林的匠艺师傅们,他也帮着参与其中,还别说,他做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呢!铁匠铺子的锻造之术,他也学了个七八分。农户人家的喜盖新房,他见到了,也分文不收,帮着盖造。
看到某家武馆里急需武师傅时,他义不容辞,担了急任。看到猪肉铺子的年轻小伙子,杀猪手法有所欠缺时,他立马向其展现自己的功底,将人教会了,方才离开。
住在某个小村庄时,他还做起了插秧、种地、除草、收割的农事。
果子熟了,帮着大家伙儿上树摘果;稻子熟了,帮着一起收割进仓;小孩嘴馋,帮着猎兔捕鱼;小孩体弱,帮着习武强身……
在小村庄里的生活,倒是让他开怀了不少,难得的,他在小村庄里,住了一年之久。
其他的地方,最长的,他都待不过半年。说是人与人之间有层隔阂吧!或者,是他自己再难敞开心扉,像以往在顺天镖局里那样,视人如亲了。
做了很多不同的事情,感受到了生活的多彩与不易,袁长青在四十二岁这年,离开了热闹的街头和人群,去到了山里,做起了猎户。
之前,他算是很彻底地体会了一把,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人生。一路走来,他心中的感慨,也是颇多的。有的人,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情,到了年纪,几乎都能成为经验老到的师傅辈人物了。
这十年来,他倒是将别人很难有机会去做的事情,都给做了一遍呢!
除了镖师一职,他坚决不再去尝试以外,其他的活计,或是有需要,或是有兴趣,或是正好碰到,或是有些好奇。总之,他遇上了,就很果断地去尝试了。若要说他这样做了之后,有什么收获的话,那可能就是积攒了一笔不算少的钱吧!
当初,他将所有银票留给了顺天镖局,自己只带了少许的碎银,只身行路,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日常里的开销,是很难应对的。所以,他一路体会人生百态,一路用自己的劳力挣些银两,这样一来,生活,倒是充实而又有意义呢!
二十年前,他与南宫大哥互相赏识,之后,他就进入顺天镖局,做了顺天镖局里的镖师。十年前,他因谣言有损顺天镖局声誉,断然离开,自此,不再现身于顺天镖局之地。
如今,他已过了不惑之年,到头来,终究还是孤身一人。心,不免有些悲凉,又有些寂寞啊!
会做回猎户,也没有什么十分特别的原因。或者,他只是不想接触人群,不想看到别人家的其乐融融吧!又或者,他想回归到自己最初的身份,他甚至想:若是他离开了人世,那么,他是想要葬在山林之中的吧!毕竟,他的根,就是在山林里啊!
堰山,他不再回去,天来国各地的大城小镇,他也不愿逗留。所以,他一路向北,往偏寒偏冷之地前去。
在几个不同的山里待了或数月,或半载,或一年的时间之后,袁长青最终选择了在大斤山里落脚。
大斤山因为地势凶险,且崎岖难行,所以,鲜有人烟。这样的环境,对袁长青而言,是最好不过的了。在这里,他可以好好的发挥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了。
回归山林的生活,并没有让他感到孤独和无聊,相反,他像是找到了自己真正最喜欢的事情一样,整个心情,是无比放松和高兴的。看样子,最适合他的,还是隐居山林的猎户生活啊!
往事,在他全新的生活和充实的日子里,慢慢地淡却了。虽然,在夜深人静之时,他偶尔还是会想起许多的前尘旧事,但是,他的心态,已然不一样了。
一个人的生活,难免会有索然无味的时候,但是,袁长青却是一个容易满足,又豪迈不羁的人。
他,别的喜好倒是没有什么,唯一能够让他惦记着的,无非就是一口好酒了。虽然,他是山里的猎户,但是,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他都会下山,去到附近的镇上,打上几壶好酒。是解馋,也是他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
在过了几年可以说是惬意,又可以说是自在的潇洒生活之后,一次巧合,他,救下了命悬一线的郑勤。自此之后,他的生活里,又多了一件能够让他记挂着的事情了。
人生啊,充满着许多难以预料的事情,而生活,实在是需要希望和动力,才能得以继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