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车之人

  一路上,大家并没有任何的沉默或拘谨,都好似许久不曾见面的友人般,你来我往的交谈着,十分热闹。

  车上除了语汐,还有大娘和她的小儿子,老大爷和中年大汉,一家三口的大娘大伯和他们的女儿,还有一对父子与另外一对母女。

  车上一共十二个人,大家坐在一起,让语汐有种亲友相聚的错觉。

  在南方时,语汐基本上会坐船出行。坐船不仅速度更快,而且有单独的小包厢可以选择,对语汐来说,十分方便。

  有时,船行在水面上,荡起的层层涟漪,在朝阳或是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在船上,视野也是十分开阔的。能仰望蔚蓝穹苍,能听见吱吱鸟语,能感受清风徐徐,能闻见百花馨香。

  天来国,自有一派好风光,而她,很是喜欢。

  偶尔,也会需要坐到马车。有时,车上坐了五六个人,彼此之间却很少交谈,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防备意识。

  到了南北交界处,渐渐往北方行路时,语汐基本上都是坐的马车。

  有时,车上即使只有两三个人,彼此之间也能相谈甚欢,好似有聊不完的话题一样。也不知是因为南北两地差异太大,还是临近年关了,大家心中有着无尽的感叹和对来年的展望,总之,很是热闹。

  语汐总是会留心去听别人的对话,若是有人问到有关于她的事情时,她也会礼貌而简略地一笔带过。

  与陌生人相处时,她总会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旁人很难轻易察觉,只当她是性子使然,不喜热闹,不喜说话。其实,除了家人,她也确实很少与别人交心,更何况,她一个人只身在外,总要处处谨慎些才是。

  语汐从大家的谈话中,也了解到了大家的一些情况,以及他们的出发点和目的地。

  老大爷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曾经,他有一个很铁的同村兄弟,后来,那人为了救他,战死在了战场上。老大爷当时也就二十二岁,他们打赢了那场战争。

  从战场回来后,老大爷为了报恩,一直在照顾好兄弟的妻儿。

  老大爷家在当地条件算是不错的,当年征兵,本来他家完全可以用钱买掉名额,但是,他自己却主动要去战场,他希望自己能够保家卫国。

  兄弟死后,他悲痛万分,早已没了当初的心志,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确实不是当兵的那块料,所以,战争结束后,他并没有继续留在军营,而是回到了家里。

  待三年守丧期满,老大爷就娶了大他三岁的老伴儿。

  除了老伴儿的第一个孩子,之后,他们又有了两个孩子,大儿子,二儿子,还有一个小女儿。儿子们都是娶的邻近两个村子里的姑娘,很近,也很方便。但是女儿却嫁到这漠城里了,老大爷总记挂着自家孩子过得好不好,所以,每年都会过来看上几次。

  现在,老大爷的孙子也都三四岁了,几个小孩子在家里,十分热闹,他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老大爷的家在洛城与北城之间的左包村里,坐马车差不多要一日半的时间,但是,老大爷身子骨硬朗,为了看女儿,也不怕坐车多有颠簸,算是很关心自己的女儿了。

  中年大汉是一位商人,他是漠城人。这次出城,是要到北城购置一批货物,待回到漠城后,能够在年前,好好赚上一笔。

  一家三口中,大娘是来漠城看病的。

  大伯哥哥女婿的堂叔,是漠城里小有名气的大夫,他们在大伯哥哥家里住了十来日,一直到大娘的病彻底好为止。因为他们家只有三口人,他们不放心女儿单独呆在家里,所以就一起来漠城了。

  他们来的时候,是坐的单匹马车,花了些钱。

  昨日出门,恰巧碰到了同村的李老头,大娘本想坐他家的牛车回去,但大伯不同意。大娘身体刚好,他不希望她吹了风,又染了风寒。他听人说铁哥的马车今早出城,会经过洛城与北城之间的涂家村,收费也不算贵,所以,大伯就带着大娘和女儿来坐这辆马车了。

  这对父子二人是洛城人,他们是从顺天城回来的。开春后,他们全家就要搬到顺天城了。这次去,也是将诸多琐事都给一一安排好了,到时候,就专门叫上一辆马车,举家迁往顺天城去。

  至于另外一对母女二人,则和语汐一样,都是南方人。她们本是临近沂水城西边的鲁书城人,这次前往北城,是要投奔亲戚去。

  本来,她们当家的在当地一家粮铺里当伙计,她们母女二人也会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日子虽不富裕,但也能够吃饱穿暖。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半年前,当家的在铺子里新来伙计的唆使下,突然迷上了赌博。刚开始,连着赢了好几天,后来,逢赌必输,但当家的又心有不甘,所以,一直去赌。

  也怪她们自己,发现得晚。等当家的因此连工作都搞丢了,还欠下了不少债务,债主找上门来时,她们才知道真相。

  家里的一点儿存款马上就用光了,当家的还染上了喝酒的恶习,成天醉醺醺的,很快就病倒了。她们母女二人日夜赶工做针线活,但是,依然没法还清欠款。

  后来,还是女儿提醒她,要她给嫁到北城的姐姐写封信,姐姐见多识广,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帮她们。

  信寄出去没多久后,又传来噩耗,当家的居然因为喝醉酒,不小心掉进了河里,等到有人发现时,他已经淹死了。这对她们母女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雪上加霜的是,她自己也累得病倒了。

  可怜她的女儿,为了她,跑到当家的舅舅家里去,希望他能帮帮她们。可是,这位舅舅一直都很看不起她们,根本就不想与她们沾上任何关系,女儿因此受了不少白眼。

  还是当家的舅姥爷可怜她们,帮她们把葬礼办了,葬礼费却也只是暂时借给她们的,说是她们以后有能力了再偿还便罢了。

  而当家的欠下的赌债,他们连提都没提过,更别说是借给她们或是帮补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