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上赶着去找骂。”
江氏说完,眼中一片温热,她没看楼老三,径直站起身,“我去烧些热水,给你们暖和身子。”
她快步去了外间,背对着众人,抬手擦了下眼角。
楼知夏瞧见,心中微微叹息。
她瞧着神情悲伤难过的楼老三,想了想,半蹲下身子,轻声问道,“爹,你这次回来,李家家主是不是给你多发了工钱?”
楼老三一怔,点了点头,“东家听说我们过几日搬家,不但多结算了工钱,还多给了二百个大钱做乔迁礼。”
所以,老太太跟楼叶儿本来是想要几块布料做衣裳的,变成要钱了?
然后,话赶话的,就变成让她爹每个月上交一千个大钱。
楼知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爹实诚不是错,但这实诚被老太太抓住,闹成这样,就成了一种说不得的错。
她微蹙眉头,略思忖片刻,提点楼老三,“爹,如果爷奶不知道你拿了这么多钱回来,是不是就不会闹咱们了?”
楼老三愣了一会儿,摇头,“你奶知道我赚钱,早晚都会闹这么一场的。”
楼知夏一噎。
“爹,我的意思是,爷奶看重钱,他们如果不知道咱们有钱,还会闹着找咱们要钱吗?”
楼老三拧眉看了女儿一眼,耿直的再次摇头,“咱们家明明有钱。”
“爹……”
楼知夏服了扶额,有些哭笑不得。
她正色看着楼老三,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说了实话,奶知道你有钱,逼着你拿钱,你不给她就拿烛台砸我,这一次是我侥幸没砸到,但……”
她伸出手,将结痂的掌心送到楼老三眼前,“……爹,这种幸运不是每一次都有的,上一次我被烛台尖穿透了掌心,那下一次呢?”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提醒楼老三,“奶这次是照着我的头砸的,爹要赌一把看下一次奶能不能砸中吗?”
“夏儿!”
楼老三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蹭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一张脸煞白,“不、不许胡说。”
“爹,我这会儿是胡说,等奶的烛台真砸到我头上,你要对着我的尸体说这话吗?”
楼知夏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眸底是掩饰不住的些许凉薄。
楼老三嘴唇哆嗦,猛摇头,“不、不,你奶她只是……”
“只是什么?开玩笑吗?”
见他还在为老太太说话开脱,楼知夏忍不住带了一抹怒气,想哭两声博得他疼惜的打算,也彻底放弃,“也是,我被楼谷雨推下河淹死,奶要拿我的尸体去换银子时,爹也这么觉得的。”
“夏儿,爹、爹不是这个意思……”
“爹是奶的亲儿子,为奶说话是应该的,我们当儿女的,当孙子孙女的,被爷奶打死也是应该的,爹是这个意思吧?”
“没有,没有,爹没有这个意思,爹只是……只是……觉得不该说谎。”
楼知夏气的胸口疼,不知道是气楼老三拎不清,还是气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听到楼老三的解释,她气极反笑,“爹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诚实是美德,即便代价是女儿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反正女儿传不了宗接不了代。”
说完,她转身就走。
留下楼老三愣在当场,茫然的扭头去看楼晚秋。
楼晚秋咬白了唇瓣,没看他,拉着小妹跟六郎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