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知道你会画符，什么时候学的？”
“从小就会，无师自通。”
“我一直以为降龙符已经绝迹了，没想到你会，挺好的。”信游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大哥哥般的笑意，谁知燕子初很不领情的回了他一句：“不能用法力这道符就跟废纸没区别。”
“留着吧，留着总有用的。”他不明所以的仰天长叹道，那幽灵一般沉寂的别院近在眼前了，然而他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其实你可以使用法力，为什么要控制自己不去使用它？”
“师兄来天池山多少年了，不知道那件事？”
“哪件事？”
“十七面前，龙王率领众多族人来天池讨伐捉妖师啊，妄想一举浇灭我们让天下归于它们龙族，师兄没有参与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吗？”
飞火连天，时空不转，世界仿佛走到了毁灭的边缘，他记得那几个生不如死的昼夜。就在他成为青龙门弟子的那一年，灾难毫无预兆的发生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出生了吗？
信游看着燕子初心不在焉的拿剑敲打地面和树干，还嘀嘀咕咕“这儿没有妖、这儿也没有、有没有好歹给个反应啊”，他应该是在用那把剑测妖，冷不防回头与信游撞上了视线。
“信游师兄最近好像特别关照我是怎么回事？”
他豁然一笑：“因为你有心与我一起轮学，我当然得帮着燕掌门多关照你，也算对得起你费尽心机从风鸣鹤那里弄来闻人夜的签，再把闻人夜与阿笙手里的写着我名字的那支签交换。”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特别关照我是与吟儿姐姐有关。”
他终于把话题成功带到柳吟儿身上，却被信游十分自然的转移了话题，问他：“刚才还没说完，你不使用法力与十七年前龙族上天池山有什么关系？”
“我的法力与龙族无关，只是我身体里有个讨厌的东西，只要一使用法力那个东西就会把我往死里整，我怕痛，就不敢施法了。怎么样？要不还是说说吟儿姐姐为何心里有你却还要嫁给李阔做小妾一事吧？”
信游冷静的保持微笑，回道：“你在王府说这话，可知会给我带来大麻烦？还是继续说说你身体里那个东西，我还不知世上竟有那种神奇的东西可以让人生不如死，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摆脱它的痛苦。”
“现在让我最痛苦的还不是它……”他欲言又止，眼光故意往别院里面飘，信游见状不再追问，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此时李夫人的丫鬟秀儿悄然走了过来，表情异常不安，声音里也带着深深地恐惧。
“两位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她示意两人不要再往别院走进去了，而是带着他们往另一条路走，边走边留心观察四周，好像害怕被人看到似的，直到他们站在一个够安静，风都吹不进来的墙角，她回过头满眼仓惶的说，“其实……昨天夫人出事以前……还发生过另一件事。”
信游与燕子初相互对视了一下，信游先问：“是什么事？姑娘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夫人对于老爷答应皇上纳妾一事一直很不高兴，自从那位美若天仙的柳姑娘来到府里以后，夫人就时常对老爷发脾气，还百般阻挠柳姑娘进门，还让她住在最远的一个院子里。老爷表面上不说，可对夫人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差了很多，多多少少因为与那位柳姑娘有关，所以夫人心有怨恨，想要治一治柳姑娘，好让她离开王府。”
“原来还有这事……”
“她何必百般阻挠，她直接跟我说不就得了，我可以敲锣打鼓的把柳姑娘娶回家啊。”燕子初不怀好意的对着信游笑了笑，示意秀儿继续说下去。
“昨天是老爷寿辰，我们每年都要去观音庙里求签，今年夫人就邀请柳姑娘一同前去，其实是为了害她。我们来到半山腰的时候，她骗柳姑娘说荷包落在庙里了，她要回去取。其实是叫提前安排好的轿夫把轿子推进了山谷，本来只想治一治柳姑娘，让她在床上躺几天的，谁知晚上柳姑娘竟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而且她对跌落山谷一事只字未提。夫人很害怕，一是担心柳姑娘把这件事告诉老爷，二是怀疑柳姑娘……”
“怀疑她什么？”
“怀疑她其实不是人。”秀儿看着他们两个，说道，“你们想想看，观音庙在那么高的山上，人与轿子一起跌落，轿子都碎了，人却毫发无伤，怎么可能呢？所以夜深以后夫人更加惶恐不安，起夜的时候在院子里突然大叫一声——有妖怪，等我们冲出去看时，发现她已经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大吼大叫，让我们把妖怪赶走。”
燕子初用法剑敲着秀儿脚下的台阶，她惶惶不安的看着这个行为很不羁的捉妖师，听他说：“听过做贼的喊抓贼，没听过作妖的喊抓妖，我没猜错的话，李夫人前阵子说府里有狐妖，也是为了把柳姑娘赶走吧？”
秀儿轻轻点了一下头，信游又问：“昨晚李夫人说她看到了妖，那你们有没有看到？”
“我们并没有看到妖，不过妖应该是真的来过，因为院子里很乱，满地的落叶和飞落的花瓣，还有一股湿湿的腥味。”
燕子初又敲了一下台阶，秀儿浑身一抖，他说：“湿湿的腥味，那是什么妖？那是打翻了鱼摊。”
“总之就是很难闻的味道，我也说不清，夫人就是从那个妖来了以后疯的，叫了很多家丁才把她绑起来的。”
“所以小丫头你的意思是这妖是柳姑娘叫来吓唬你们夫人的？”燕子初盯着她问道，她握紧双手缩在墙角，唯唯诺诺点点头。
“我怀疑就是柳姑娘搞的鬼，难道你没觉得，柳姑娘看上去，不像凡人？”
听她这么一问燕子初又重重敲了一下台阶，信游赶紧上前拉住他：“别吓唬她，我来问。”他看着缩在墙角的丫鬟，用特别柔和的语气问道，“姑娘，昨日妖进来的时候，柳姑娘在哪里？”
“她应该在别院。不过她既然可以把妖召来，就不需要自己动手，就算在屋里，妖也会听她的指示。我是担心夫人疯了以后，柳姑娘也不会放过我，因为昨天她看着我跟夫人一起出了轿子。”
“你别怕，我们会在这里施法，普通的妖进不来。还有如果你想起什么要尽快告诉我们，方便我们查找线索。”
秀儿用力点点头，道别以后就匆匆跑开了，余下信游与燕子初两人，信游无奈笑道：“她说的挺有道理，不过怀疑柳姑娘是妖，总觉得有点……”
“你认识她多久了？她是不是妖你心里没个数。”
“就算我知道她不是，也不能排除人家对她的怀疑，而且，作为捉妖师的首要法则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吟儿姐姐有可能是妖？”
“我当然希望她不是，毕竟，我跟她认识很多年，一直把她当做我的知己。”
燕子初脸上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道：“知己？你可真够文艺的。”
“我知道你对柳姑娘有情有义……”
“错了，不是有情有义，是别有用心，我喜欢她，我要娶她。”
“你……”信游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这个放荡不羁出言不逊的燕师弟害死，“你就不能不要说得那么猖狂？”
“猖狂怎么了？你不敢做的事我帮你做不好么？”
“行了，先不说她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不等燕子初回答，便朝庭外走去，一束光照在他身上，让他一时睁不开眼，他便用手挡住光，再次跨出脚步时柳吟儿站在了面前。
她幽幽的望着他，那双埋入了深深哀愁的眼睛我见犹怜，信游哪怕是一尊佛，也不可能对这种久久的凝视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