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张开巨大的羽翼,载着阿笙和闻人夜朝天池山的方向飞行,阿笙又惊又急,念叨着:“我还不能回去啊,我还要找我爹!”
白鸟不听他的指示,一意孤行往回赶,这一来一去天空已渐渐泛白,待他们落在山峰,那白色的飞鸟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眼睛里闪着痛苦的泪光。
阿笙蹲在它身边,伸手给它疗伤,它才安心闭上眼睛,不久以后便化成人形,恢复成柳吟儿的模样时,身下已铺满了一层雪。
阿笙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心里虽然有一万个问题却不曾问出口,倒是闻人夜快人快语,好无情感可言的盯着她问:“事到如今你可以说实话了,王爷是否被你所害?”
柳吟儿的呼吸尚未平稳,她捂着胸口轻轻开口:“王爷待我不薄,我不可能加害于他。”
“那是谁干的?”
她凝眉不语,显然不想把那个人说出来,闻人夜又接着问:“李夫人那晚看到的妖是否与你有关?李将军的女儿被妖所害,是否也与你有关?”
她放下冰冷的手,缓缓摇头。
“这里是天池山,倘若我们把你交给三位长老必定有你好受,我不想这么做,所以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一五一十告诉我们,不要隐瞒。”
阿笙也跟着鼓励她:“是啊,柳姑娘,看在我燕师兄救过你的份上,你就告诉我们真相吧,这样燕师兄就不必在祠堂受罚了。”
听他这么说柳吟儿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轻声问了句:“他怎么了?”
“从风沙镇回来后就一直被关在祠堂里悔过。”
“是我连累了他。”
“所以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吗?这样我们就能够想办法帮你了。”他这句“想办法帮你”立刻遭到闻人夜的眼神暴击,阿笙怯怯的低下头,继续劝说柳吟儿,“我们相信你不是伤害王爷的凶手……”
闻人夜声音如风冷冽:“我没说我信她。”
“师姐她真的不是,你想啊,王爷遇害是在鹿师兄去过王府以后,而那个时候柳姑娘已经跟燕师兄离开王府了。”闻人夜什么也没说,就给了他一个纯粹的“你在挑衅我”的眼神,他只得乖乖闭嘴。
“你们怀疑我是杀害王爷的凶手也不无道理,毕竟王府发生那么多事都是在我来了以后,只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凶手是谁。”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告诉我们?”闻人夜咄咄逼人的问道,柳吟儿回答的极为冷静:“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龙子的真身是谁?”她接着问。
“我不能说。”
“十七年前龙子大闹昆仑山一事,你可知?”
柳吟儿万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件事,一时间欲言又止,不等她回答闻人夜再一次发问:“是因为你,对不对?”
她沉默良久,在她锋利的眼神下不得已点了点头,除了那双锋利的眼睛,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那一场风雪并没有被时间吹散,反而在斗转星移之中日夜沉淀,如今她望着罪魁祸首,往日历历在目,那段黑暗的岁月在柳吟儿的呢喃下重见天日……
“我也不知道它会犯下如此大错,否则,我定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所以龙子命丧昆仑以后,是你用灵丹救了它,它才得以重生?它生是为你,死也为你,你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似乎觉得师姐说的太重,阿笙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劝说:“不能全怪柳姑娘……”
“你懂什么?死的不是你的族人,毁的也不是你家,你没资格替她说话,让开!”
“师姐……”
“让开!”
他死死挡在柳吟儿跟前,苦苦哀求着她:“柳姑娘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信她,求师姐放了她,倘若你今日要了她的命,燕师兄会伤心的。”
“与我何干?”她眼里的决绝不容分说,手里的法鞭裹着一层刺眼的光,只要阿笙一让开,她必定让她粉身碎骨,而以柳吟儿目前的功力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还没有查出真相,怎么就能定别人的罪?”
“她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杀了她,真相就出来了。”
“那、那万一真相没有出来,岂不是误杀?”
“我相信我的判断,我再说一次,让开。”
阿笙还是毅然决然拦在她面前,嘴里轻声念叨:“再等等……求你了师姐……”
闻人夜曾为了他一改再改自己的底线,如今仇人已经明朗而他还在挑战自己的极限,这股怒火难以平息!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柳吟儿已悄然起身,她对着两人所立的方向低语了声:“请你们放心,日后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两位的恩德我必定铭记于心。”
话音刚落她便摇身离去,眼看仇人远去闻人夜愤愤举起法鞭,阿笙不退不让站在她面前,那眼神别说有多可怜。她没有训斥他,而是把所有的怒气都凝聚到鞭子上,“啪”的一下朝他挥过去,这股力道立刻将他掀翻在地。
看着他脸上缓缓流出的血,她有一丝后悔自己下手太重,可是骄傲如她,后悔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冷冽的寒风:“活该。”
不等阿笙给出反应她便扬长而去,他赶紧爬起来喊了她好几声,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消失在了这个异常阴森的黎明。
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他刚躺下还没彻底睡着就被陆续起床的师兄们吵醒,第一个发现他脸上有伤的是小六子,尽管他已经在努力掩饰还是没有逃过他们的逼问。“怎么回事阿笙,昨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一大早就挂了彩?”“没、没事……”“怎么弄伤的呀?跟人打架了?”“没有。”“那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成一鞭子的样子也太凑巧了吧?”“你们别猜了,再不去钟楼就要迟到了。”
他低着头穿出人群,走过朱雀门前的小路还张望了下,不见闻人夜却见玲珑和婵婵师姐走了过来。
“糟糕……”他刚要逃,玲珑就冲了上来。
“阿笙!为什么看到我还跑?心虚呀?你昨晚去哪儿了?你脸怎么了?”还是没有逃过她的法眼,阿笙难为情的摆摆手,解释道:“没事,我不小心弄伤的。”
“是师姐的鞭子抽的吧?”文婵婵一语道破,“昨晚上看到你跟师姐两个人单独出去了,快说你们去哪儿了?别想隐瞒,否则就去告诉苏长老!”
“别啊,我们……”阿笙脑子转的慢,怎么也没想到昨晚出去竟然被人抓包,这回吞吞吐吐敷衍道,“我们去办事……伤口是我自己弄得……不怪师姐。”
“去哪里办什么事?”
玲珑嘟着嘴穷追不舍,满脸的不相信,偏偏此时闻人夜带着一张冰封的脸从他们身后走上来,阿笙两只眼睛都看直了。
“师……”
“别过来。”闻人夜头也不回的打断他,并且加快了脚步,这一幕引得周围人一阵唏嘘。
“小师弟,你是不是又惹师姐生气了?”
阿笙苦不堪言:“可能……是……”
“你们昨晚究竟干什么去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
“我们没干什么,玲珑你就别问了。”
“没干什么你怎么会被打?没干什么你为何来找师姐?没干什么她为何会生气?阿笙,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呀?”
这个问题阿笙可以给出准备的答案:“我把你当朋友啊。”
“谁要跟你做朋友?你真是气死我了,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睬你了,我找苏正卿去!”
“哦……”他没心思管玲珑要去找谁,随口道了句,“不过你得等朝会结束以后。”
玲珑听完他的话满脸哭笑不得,抱着脑袋大喊着冲上山,文婵婵拍拍他稚嫩的肩膀,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别的都挺好,就是蠢的可以。”
这天授课的是以“慵懒风”著称的宣平长老,一只茶壶往案几上一放,开始念书,眼睛都不会抬一下,有的人等他一拿起书便偷溜出去,玩得差不多了再回来他老人家也不会发现。
被阿笙气到七窍生烟的玲珑早早的霸占了资优生苏正卿隔壁的位子,而原来她总是挨着阿笙坐的。等阿笙抱着书册进来的时候,她故意趴在苏正卿的案几上,小手撸着头发格外娇嗔的说:“正卿哥哥一会儿能陪我去练场吗?我有好多法术还没学会呢。”
苏正卿一心修行,对女儿家的事跟阿笙一样木讷,他挪开自己的书册和笔墨,一本正经回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现在能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吗,别影响我听课。”
玲珑瞄了眼阿笙,见他无动于衷的坐在一个小角落,便又加大音量对苏正卿说:“别啊,宣长老说的课我听不懂,我们坐一起的话,有什么问题我可以随时问你啊。”
“你这样会影响到我。”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影响你的。”
“你这样已经影响到我了,请你坐回去。”
“好嘛好嘛,一会儿有问题我再请教你哦。”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你个书呆子给你脸不要脸还跟我装正经。
待大家陆续就位,空位也几乎坐满,闻人夜面无表情的踏进课堂,宣长老乐呵呵的点点头,可是已经没有座位了,她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脚步顿时缓了下来。
坐在角落里的阿笙突然间激动了,手舞足蹈跳起来时撞到了桌角,他摸着撞痛的膝盖直说:“师姐,我这里可以坐!”
他如此激动引来一阵热议,更是把玲珑气得要死,她一拍桌子,跨出一步又回到苏正卿的旁边,苏正卿吓得往边上一挪。
“师姐,我的位子让给你!”玲珑气呼呼的指指自己的位子,又对苏正卿娇滴滴的说,“正卿哥哥,你就勉为其难跟我坐一起吧。”
他尴尬的点点头,立刻把自己的书册笔墨挪到边边,生怕别人弄坏还是怎么的。紧接着闻人夜便大步流星来到玲珑让出的空位,耳边窃窃私语声不断,她挥起手掌朝桌上用力一拍,桌角摇摇欲坠。
闻人夜发飙了,连宣长老也吸了一口凉气,愣了半天才发话:“都坐好了啊……那……我们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