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忙脚乱一通,又抓起帕子掸掸桌椅,来来回回擦过好几遍,方请卫燕思和曲今影快快下车落座。
一气呵成,如有神助。
定是平日生意不错,练得炉火纯青。
小本生意,桌椅有限,好在卫燕思身份尊贵,除了曲今影得她特赦外,没人敢与她平起平坐。
因而她们坐着,其余奴才全站着,加上护驾的缘故,硬生生把她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形成了闹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奴才们真心吃不消,馄饨香脆不假,却是刚出锅,小贩殷勤的一碗碗捧给他们,烫得他们两手直打颤。
一碗普通的馄饨,沾上御赐二字,注定不再普通,他们不敢放下,忍住疼痛,紧咬牙关,憋住眼泪,一口接一口咽下去。
卫燕思奇怪道:“吃碗馄饨而已,一个个哆嗦什么?”
chūn来尚未吃到馄饨,不清楚其中关节,纯真的眼眸里,闪烁着坦然的光::“您赏吃食,是奴才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太激动了。”
卫燕思脸上浮出狐疑。
对面的曲今影捏着勺子,舀上一颗香喷喷的馄饨贴到她唇边。
她张口含进嘴里,用舌头裹着滚了几滚,咽下去时,胃中暖洋洋的,礼尚往来,舀上碗中一勺汤,要曲今影尝尝。
“真好喝。”曲今影眉眼弯弯。
卫燕思便又舀一勺递上去。
chūn来酸了,想斗胆问问卫燕思,答应帮他娶媳妇的事还作不作数数。
乍一看她们羡煞旁人的亲密劲儿,应该没空搭理他。
他琢磨当务之急,该抓紧和曲今影培养主仆情谊,免得进了宫,有旁的奴来抢。
热情道:“县主喜欢这家馄饨,奴才平日常在宫外跑腿,回宫帮您带上一份便是。”
卫燕思:“何必麻烦,要真喜欢,把小贩弄进宫当御厨。”
曲今影嗔怪道:“使不得。”
御厨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是子承父业的“世袭”,不然皇帝一日三餐,如何放心。
卫燕思只好道:“你要想吃了,随时知会chūn来。”
chūn来打了个千:“奴才谢县主赏赐。”
上层境界啊,跑腿都能说成赏赐。
不愧是太监总管接班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卫燕思佩服到五体投地。
chūn来chuī捧不停歇:“奴才有生之年,能够有幸伺候县主是祖辈们修福积德换来的,别说一碗馄饨,天下间最好的东西,只要您一句话,奴才一定为您买进宫。”
曲今影直接笑岔了气,用帕子捂住口鼻,偏向一边咳嗽。
卫燕思心疼,一面替曲今影拍背顺气,一面狠瞪chūn来,责备道:“你好的不学学坏的,光会拍马屁。”
忽觉有大动静,寻着看过去,就见曲金遥被刚接近手的一碗馄饨烫红了指尖,咋咋呼呼的喊叫,甚至将碗打翻在地。
全场奴才惊呆了,按照宫规,毁坏御赐之物,要杖责三十。
他们安静如jī,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卫燕思却亲切三连问:“小侯爷没烫着吧?没吓着吧?一口没吃吧?”
曲金遥受惊过度,他打心眼儿对卫燕思略有发憷,昏君的名号可不是吓小孩的,好怕被当场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战战兢兢的一一作答。
卫燕思热络地拍拍他肩头:“不必过于拘谨,你是我大舅子,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所有奴才:“!!!”
卫燕思:“我这碗没怎么动过,你不嫌弃的话,拿去吃吧。”
所有奴才:“!!!”
何等的圣宠啊。
他们懂了,chūn来之所以疯狂拍曲今影马屁,是因为后宫要曲今影一家独大了!
曲金遥怀疑有人给卫燕思下药,迷了她的心智。
“奴才谢主隆恩……父亲尚在府中等候,先行一步……”
他逃似的去了。
没有他这一提醒,卫燕思俨然忘记勇毅侯在家苦等爱女的事,责备自己太忘形,简单的吃下两口馄饨后,同曲今影起身乘上马车,朝勇毅侯府的方向前进。
忽的,愁上心头。
——耿忘书还在后面的马车里装着呢,一并到勇毅侯府去太不妥当,凭勇毅侯的火爆脾气,瞅见耿忘书,非当场劈死他不可。
卫燕思扭过头,朝风禾招手。
风禾尽忠职守,是唯一没吃馄饨的人,寸步不离看守着耿忘书,跑至卫燕思跟前,余光也死死瞄着耿忘书的动向。
卫燕思同他商量,将耿忘书安置到哪里好?京兆府尹肯定不行,耿忘书从那逃走过。
不然方才易东坡离去时,她早嘱咐易东坡把耿忘书一同带走了。
曲今影话说到点子上:“需要关他在一个他逃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的地方。”
“别人”,指的是她爹勇毅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