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家宴,夏淑玉并没有邀请其他人,一早让管家注意门外的动静,做好迎接的准备。
陆老夫人坐在大厅主位上,看夏淑玉频频往外看的动作,轻哼了一声说:“你要不也站到门外迎接?”
夏淑玉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妈,我这不是太久没见到他们了吗?尤其是安离,她已经——”
“哼,”陆老夫人把茶杯放在桌上,“我以为她已经死在外头了。”
夏淑玉笑着说:“她现在在暮城洛家做事,听说做到高管的位置呢,前两天她才刚跟霍骁谈过生意。”
“洛家?”陆老夫人冷哼,“他们也想来绍城分一杯羹?”
夏淑玉正想回她,电话忽然响了。
桂姨接了电话,没说几句对面就挂断了。
“怎么了?谁打来的?”夏淑玉问。
桂姨面有难色地说:“是禹少爷,他说今晚有事,不回来了。”
陆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念孙子的,一听到他不回来,顿时沉下了脸。
这时,管家就领着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老夫人、太太,安离小姐回来了。”
夏淑玉站起来,惊喜地迎过去:“安离!”
安离垂眼望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娇小女人,扯起嘴角笑了笑:“夏姨。”
然后看向沙发主位的人。
陆老夫人打量了她两眼,沉着脸道:“该回来的不回来,不该回来的巴巴儿来了。”
这小鬼越长越像她母亲,妖里妖气的。
夏淑玉拉住安离的手臂,低声说:“安离,跟奶奶打声招呼。”
安离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好。”
她拿着包装好的锦盒走过去,从容地坐到陆老夫人斜对面,眉眼低垂,语气却不怎么恭敬地说:“奶奶。”
“不用叫我,”陆老夫人冷淡地说,“我知道你心里头在想什么,不用做出一副恭敬的态度。”
安离歪了歪头,笑着道:“您是长辈,我当然尊敬您了。”
她把手里的锦盒放在桌上,推到陆老夫人面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我不用什么心意。”陆老夫人看都没看一眼。
安离也不难堪,兀自拆开了包装。
“这是极品的翡翠,奶奶真的不看一眼吗?”
锦盒被打开后,紫色丝绒上静静躺着一只玉镯。
陆老夫人富贵一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也被那玉质惊艳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想起,当初她怒不可遏把安离赶出去,就是因为她摔碎了她陪嫁的玉镯。
“哼,好啊。”陆老夫人冷笑,“你这是在讽刺我?”
安离拿起镯子,递到陆老夫人面前,诚恳地说:“奶奶,从前是我不懂事,如今我大了,很多事情我都想通了。您之前对我的苦心,我都明白了。”
陆老夫人并不买账,任凭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好一会儿,夏淑玉过来打圆场:“妈,安离好不容易回来,这是喜事啊,您就别生她的气了。”
她看见夏锦兮正好从楼上下来,忙说:“锦兮,过来。”
夏锦兮依言走过去,“安离姐姐,你回来了。”
夏淑玉给她使了个眼色,“锦兮,这是安离送给你奶奶的镯子,快帮她拿过来。”
陆老夫人平日里对夏锦兮还算疼爱,因此祖孙两人挺亲近。她见安离拿着玉镯,便顺手从她那里接过,对陆老夫人说:“奶奶,这镯子挺好看的,您就收下吧。”
陆老夫人斜眼看了那镯子一眼,又瞥了眼安离,她只盯着那个镯子看,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张脸看起不端庄,却能轻易迷倒不少男人。
霍家三个孙子,还有两个没成家的,邵家那两个孩子也还没结婚,陆家这些年就锦兮一个孙女,如果安离也能回来……
陆老夫人沉吟了一下,总算放缓了脸色。
夏锦兮看她有所松动,不禁微微一笑,正要把镯子递给她,身后的安离却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安离姐姐?”夏锦兮疑惑转头,拿着玉镯的那只手腕,却因为安离的施力感到剧痛,忍不住痛呼一声,无力地松开手指。
那只玉镯,便掉在了地上。
光滑的地板上,瞬间多了几十块玉石碎片。
众人脸色一变,陆老夫人立刻反应过来,气得嘴唇都在抖:“你!”
夏淑玉本能地把夏锦兮护在身后,一时间陆老夫人跟安离两人直接成了面对面的局势。
“不好意思啊奶奶,”安离笑眯眯的,轻柔地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六年前的事,忍不住情景重现一下。”
情景重现——这么说,当年的玉镯不是安离摔坏的?
陆老夫人看向夏锦兮,后者脸色逐渐苍白,似乎是被眼前的事吓到了,捂住了心脏。
“锦兮、锦兮?”夏淑玉抱住女儿,焦急地问:“你怎么了?来人,快点把药拿过来!”
“别嚷嚷了!”陆老夫人拄着沉重的拐杖,往地上一杵,发出闷声。“身体不舒服就把人带回房间去!”
锦兮摔坏的又如何,她至少比安离听话、讨人喜欢。
夏淑玉连忙叫人把夏锦兮送上楼,看了安离一眼,犹豫地对陆老夫人求情道:“妈,安离她不是故意……”
“上楼去!”陆老夫人这次真动怒了。
夏淑玉一颤,连忙上楼去看夏锦兮了。
大厅里,一下子剩下陆老夫人、安离跟桂姨。
“在外呆了几年,翅膀硬了。”陆老夫人冷声道,“连长辈都敢忤逆了!”
“我说了,很多事情我都想通了。”安离优雅地撩裙坐下,微笑地说:“我小时候考试比锦兮少了一分,你打我;我不小心在吃饭的时候打了个喷嚏,你也打我;我想学跳舞,你一定要我练钢琴,我真正喜欢上弹琴了,你却不允许我再进琴房;我在学校被人霸凌,你叫桂姨去学校,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抽了一顿。
“可是,陆禹跟锦兮闯了祸,你从来不动他们一根手指头。那么多年,我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陆老夫人冷冷地说:“不知尊卑的东西,想回家,就得遵照家里的规矩。桂姨!”
桂姨意会,立刻去拿了那根特制的竹鞭。
安离看着那根竹鞭,那是只为她一个人量身打造的刑具,让她在无数个夜晚里痛苦难眠。
陆老夫人厉声说:“来人,把她给按住,就跪在这堆碎片里。”
立刻上来两个女佣,不由分说就要抓住安离。
安离劈手从桂姨手中夺过那根竹鞭,朝她身上狠狠一甩!
桂姨捂着痛处鬼哭狼嚎起来。
变故陡生,两个女佣接触到安离那仿佛带着嗜血气息的眼神,竟一时吓住,不敢上前。
“好、好啊!”陆老夫人看自己的人被打了,这简直是抽她的脸,气得浑身发抖,站起身用拐杖指着安离,朝那两个女佣喝道:“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捆起来!”
安离面无表情,反手又给了桂姨一鞭,这回直接抽破了她的衣服,露出里面红肿破皮渗血的伤口。
“哎哟,老夫人,我要被打死了!”桂姨摸着伤口呻吟着。
“反了、反了!”从没给人这样下过脸的陆老夫人气昏了头,抬起拐杖就要亲自打人。
安离躲过拐杖,盯着陆老夫人轻声说:“我想通了,不是因为我闯祸,也不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是你原本就讨厌我,所以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
陆老夫人胸膛起伏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安离。
“妈,怎么了?”
陆长峰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一团混乱。
陆老夫人见儿子回来,忿忿地用拐杖指着安离:“那个贱人生的好女儿,就是回来气我的!你回来的正好,帮我好好管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