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年纪轻轻,梳的却是妇人的发髻,再看您的谈吐气度,便知道您出身不凡。”
“若夫人是客人,绿鞘小姐见您上来,岂有不招呼您的道理?妾身在绿鞘小姐眼里就是个麻烦,哪里有为了个麻烦不理贵客的做法?”
“即便是看您的丫鬟在跟妾身搭话,也会给您先行礼。然绿鞘小姐却是安静的站在一边,显然是得了您的示意。这云锦阁是谁的产业,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绿鞘小姐会听您的吩咐,您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妇人保持着单膝跪地行大礼的姿势,说话却是条理清晰,不慌不忙。不过她的手捏的很紧,显然也是紧张的。
锦瑟打量着她,并不着急开口。从喜鹊手里接了热茶慢慢喝了些,才缓缓问道:“想到本宫手下讨差事,你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呢?”
妇人脸上一喜,连忙道:“妾身名唤宁香伶,夫家姓宋,原是晋州人士,五年前到了京城来讨营生。妾身家里也是做小生意的,妾身常年帮着自家相公操持生意,所以也略懂皮毛。”
“原来是生意人。”锦瑟轻笑一声,“你不帮着你家里操持生意,怎么想起到云锦阁来讨差事?”
妇人
也不隐瞒,说来京城之前,自家相公也是雄心壮志,想着京城乃天子脚下,百姓生活富足,肯定能将生意做大。来了才发现,京城里没关系没人脉,想站稳脚跟实在是难。这五年下来,别说把生意做大,家底基本都赔空了,所以这宁香伶才想着凭本事出来讨碗饭吃。
锦瑟漫不经心的用铜针挑了下手炉里的灰:“若是小生意,恐怕想赔钱也赔不了太多。能把家底赔光,你家里肯定也不是卖什么小玩意儿的。”
“公主蕙质兰心,妾身敬服。”宁香伶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妾身家里是做大宗皮货生意的,只是这京城的份额不好拿,皮货千里迢迢从西北运来,路费人工已经不便宜,拿不到玉碟,再好的毛皮都只能放在仓库里生虫。皮货生了虫,就废了。”
锦瑟知道宁香伶所言非虚,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不是说你开个店就能从外面进货,更何况是从西北蛮夷之地进货,万一你通敌夹带呢?想拿到进货资格,就要有户部给你开的手帖份额,否则即便你有货也不能进京城。
从晋州跑到京城来,若是人生地不熟的,就算你想疏通路子,都不知道拿银子给谁送。毕竟这是京
城,头上掉下一块砖砸到三个人,两个说不定就有官身。
而且京官和地方官不同,地方上山高皇帝远,有些地方办事吃相就难看了很多。京城里的水深,即便你找对了门,人家也不一定会收你的银子。
没有路子就拿不到份额,没有份额就不能卖货,若只在城外卖,便只能压低价格贱卖,成本都不一定收得回来。
不过即便她说的都是真的,还是有一个问题。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既然家底儿都赔光了,你们何不回晋州去?总归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想重新开始也不是太大的难事。如今都到了要出门讨营生的地步了,何必非得留在京城呢?”
锦瑟撩起眼皮,凉凉的瞥了一眼宁香伶。
宁香伶的脸色总算变了变,目光也垂了下去:“妾身,妾身……”
“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这云锦阁不是好进的。你以为你跟着你相公做过些生意,我便会留你?我是什么身份,只要我开口,比你更有本事的人,会排着队的上门来求我,何必非要你呢?”锦瑟把手炉递给喜鹊,“有些凉了,帮我重新添些炭火,顺便送她出去吧。”
“公主,朝云公主,妾身的相公得了重病
,如今已经不能起身,哪里还能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回晋州。妾身之前不说,是怕公主觉得晦气。妾身求公主发发善心,便是在云锦阁做个洒扫也好,让妾身一家有口饭吃。”宁香伶猛地双膝跪地,朝锦瑟磕起头来。
“京城里能讨口饭吃的地方多的很,不止我云锦阁一家。”锦瑟表情平静如水,“你走吧。”
宁香伶见锦瑟心意已决,知道自己再求也没用了,也不敢多做纠缠。虽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却还是跟锦瑟跪了安,才起身跟着喜鹊出去了。
“绿鞘,她若再来,记得别再带她上二楼了。”
“是,奴婢记住了。”绿鞘点头。
绿鞘办事其实也有个好处,就是吩咐她做的事她就照办,从不多问。不过喜鹊就不一样了,不明白的就要问个清楚。
“主子,您是怕她别有用心吗?”喜鹊打了帘子进来,将换了炭火的手炉递到锦瑟手里。
锦瑟笑了笑:“她说的可怜,谁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年关将近,我可不希望手下出什么乱子。”
不过这个宁香伶倒给锦瑟提了个醒,云锦阁虽然顶着御笔亲书的匾额,可不代表谁都不敢打云锦阁的主意。绿鞘做事虽然认真,但她
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年轻姑娘,一来不好总算抛头露面,二来坐镇云锦阁也是份量不太够。
锦瑟愈发觉得自己手下可用的人太少,可是培养自己人这种事,又是个天长日久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出来。
问了一下近期的销售情况,锦瑟没在云锦阁多留。快过年了,自己手里的银子又很充裕,锦瑟打算逛逛街。
云锦阁的货品种类还是太少,虽然指甲油是个消耗品,可过完年很快就到开春了,炉袖就该下架。而且锦瑟打定主意,云锦阁要走高端精品路线,不新奇不独特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在云锦阁卖的。闷在侯府里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如出来走走,说不定能有什么灵感呢?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锦瑟觉得有些累了,却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主子,前面就是宝月楼了,您要不要进去吃点儿东西歇歇?”喜鹊指着前面不远的一座三层小楼。
已是午膳时分,喜鹊一提锦瑟顿时觉得饿了,于是便往宝月楼走。
两人还没走到宝月楼,路过一家铺子门口,一个女人突然踉跄着从里面跌出来,差点儿撞到锦瑟身上。
喜鹊眉头一拧,抬头看清那女人的脸:“怎么又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