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 章

  州的小弟子们过来送行,他谁都没告诉。

  只是一大早,悄悄地就和苏凌上路了。

  言语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垂下头去,只是固执地将食盒举起来:“我自己亲手做的,盟主……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苏凌坐在马车里原本是补觉来着,此时也打着哈欠掀开了马车的窗帘。

  一醒来,就看见这场面。

  她又默默将窗帘放了下来,却竖起了耳朵,兴致勃勃地准备围观偶像剧告白现场。

  陈倾舟的声音略显严肃:“天气冷,不要随便就掀开帘子,冷气进来的频繁,容易生病。”

  苏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对她说话,便赶紧应了一声。

  言雨跺了跺脚,眼泪就滴了下来,带着哭腔喊道:“盟主!我在和你说话。”

  她原本是当地县官的女儿,因为自小身体虚弱,所以被送进了武林盟学习武艺,平时师兄弟也是多有相让,在武林盟里也是谁都要宠爱的小师妹。

  她原以为,能这样过一辈子。

  陈倾舟又看了马车一眼,确定苏凌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这才单手接过言雨带来的食盒,看见她双手已经被冻得通红,忍不住低声训斥:“言雨,现在正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你家中已然前途未卜,这时候跑出来,岂不是给家里添麻烦?”

  如果生病了,更是难办。

  言雨冷不丁还被斥了一顿,脸上登时就红了起来,飞快瞪了一眼旁边的马车,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固执道:“我不要做娇弱的大小姐,我要做像你一样的大侠,跟着你一起锄强扶弱。”

  苏凌抓了把瓜子,闲闲磕着。

  这姑娘中二病得不轻。

  ☆、第49章第四十九章

  虽然面对着苏凌和长辈,陈倾舟一直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是面对着这些小辈,他却不自觉的换上严肃面孔。

  “莫要多言,快些回去。”

  陈言雨不比其他弟子,向来是娇生惯养,性子难免骄纵一些,往常有人宠着还好,但是眼下乱世风雨飘摇,却总会有些吃亏。

  她嘴巴一撇,不再说什么,只重重跺了一脚,转身离去,风将她的紫色皮裘披风扬起些许。

  陈倾舟坐回马车上,却还是不太放心,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这小姑娘,我看她不会善罢甘休。”苏凌探头出来,飞快往陈倾舟怀里塞了个手炉,怕他又念叨什么自己不应该出来吹风,缩回头去。

  陈倾舟失笑,他一个习武之人,又怎么会在乎这点点的han冷。

  将手炉捂好,扬起缰绳,他唇间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淡笑,感慨道:“言雨确乎是有些不像话。”

  “正常,倒是你太凶了点。”

  “罢了,今日我们先赶去沧州城外,十里之外,有一座道观还算是有意思。”他不再关注陈言雨,反正送走了苏凌之后自己也大约是要回来的。

  苏凌仿若又回到了和大学同学一起旅游那时候,两个人结伴而行,一路上走走停停,只要钱够,去哪里都无所谓。

  她嘴角含笑,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你决定吧。”

  在死之前,能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世界。

  冬风萧冷,马车内却温暖如春,直让人想打瞌睡。

  陈倾舟坐在马车前面,时不时的和里面的苏凌说几句话,也免得也她路上只是睡着,晚上偏来了精神。

  不能看窗外的景色,的确是有些无聊,但是今天风吹得紧,也就暂时忍一忍了。

  一路上见识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或者去祭奠战死家人的穷苦人。穆云潇与顾星移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遭殃的只是百姓。

  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正义的,上位者殚精竭虑鸟尽弓藏,但承受的永远只是普通人。

  苏凌偶尔会在陈倾舟声音低沉下去之时挑开帘子,略一望便大致知道了,胸中就好像有一块石头堵住似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但很快又把话题岔开,故意往好玩的地方引。

  两人一路上兴致高高低低,却多有叹气。

  苏凌沉默半晌,低下头问:“你,要是没有遇见我,现在会不会从属于哪一方阵营?”

  像这样文武双全的人,即便没什么野心,大约也会投身乱世之中的吧,现在却是陪着她走过疮痍满目的九州。

  一天即将过去,陈倾舟眯着眼睛几乎就能看到了道观的轮廓。

  他摇了摇头,“不会。”说着失笑一声,安慰一般低语,“你不要多想,我不会做任何一方的附庸。”

  解散武林盟,一方面是陈家之前受过顾观的恩惠,另一方面却也是知道乱世即将到来,一些门派,还是散了的好。

  战争是从人的血ròu里开出来的花,怎么会有人想要以此作为自己施展抱负的舞台。

  有的人是天生喜欢争夺,比如穆云潇,有的人只是喜欢让事情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比如顾星移。

  陈倾舟是不屑,但是也会关心着,暗自分析着天下的局势,像是苏凌与情势有着千丝万缕,却纯粹抽身事外的人并不多见。

  “到了。”他跳下车来,伸手将苏凌扶下车来,笑道:“这个道观里面的景色倒是很有意思,尤其是冬天,咱们可以住两晚再离开。”

  苏凌坐了一天,精神头不是很足,天色已经很晚了。

  道观近在眼前,苏凌却忽而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她略有不安地拽紧了陈倾舟的袖子,指尖飞速划过一丝颤栗,不确定般的往后稍稍退了一两步。

  风吹过来,有血腥味。月亮像一个惨笑着的人脸。

  陈倾舟一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示意苏凌不要慌。

  道观大门张扬地开着,他们一脚还未踏进去,目光触及里面的景象,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尸体倒得七横八竖,血液还未全部干透,空气里弥漫着惨烈的气氛。尸体之中有穿着道袍的,更有来此求拜的普通人。

  苏凌下意识扭过头不去看,胃里一阵翻涌,从来没见过这样大规模的屠杀现场,连着腿都有些发软。

  “不要乱动,别怕。”陈倾舟退后一步,低低宽慰苏凌。

  苏凌点点头,心里发毛,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躲在陈倾舟后面。

  她蓦地发现身后有响动,整个人悚然一惊,迅速拽紧了陈倾舟的袖子,示意他往回看。

  “爹,娘!”

  是陈言雨。

  陈倾舟松开一直按住剑柄的手,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道观里的尸体,不意外地发现了这姑娘的父母。

  陈言雨脸色惨白,一路上悄悄跟着他们两个的马车还得不被发现,本身就已经很累了,这会儿见了道观里的惨状,眼睛一黑,强撑着不晕过去,略过那两人,直直扑向了尸体堆中。

  她的爹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