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轮回、三途
一个时辰,是两方人员的较量。
公子昂仿佛成竹在胸,早早的便在望山之巅恭候,坐在那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倒是真真儿也不紧张。
倒是他身后的那些医者一个个急迫又热切的模样,竟是有几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不过倒也总算是添了一份对决的紧迫感。
毕竟,这可是生死对决,输了的人,很有可能就会身死道消!
如此对决,自然是但凭了本事,富贵在天了。
少忘尘气定神闲,一步一步踏上望山之巅,随后则是少挽歌,以及同样忧心忡忡的归来吟和小贺兰。
少挽歌的神情,凝重地好似要掐出水来,只那冷峻的眼神,那双双瞳的红目,完全叫人相信,一言不合,便是大开杀戒,毫无顾忌!
少忘尘瞧见了此等架势,微微一笑,说道:“我准备好了。”
公子昂挂起他招牌式的笑容,点了点头,伸手比划了一下:“本公子倒是意料不到,你竟真敢与我相比!”
“我来,才是你意料之中的事情,我若不来,反倒要叫你耻笑了。”少忘尘随手拂袖,与公子昂对面三丈之处,设了一把椅子,一个小案。
少挽歌仿佛心灵神明一般,跪坐在地上,为少挽歌起了一壶茶。
那茶香味从未有过如此的喷香,香气也好似从未有过如此的袅娜,仿佛时间在这一刻,缓慢了数倍的流逝。
少挽歌拈了茶,递给少忘尘:“二哥。”
少忘尘浅饮一口茶,道一声:好茶!
公子昂轻微一笑:“茶也喝过了,该开始了!”
少忘尘放下茶杯,少挽歌兀自安静地将小案上收拾好,他略微摆手,桌上便多了一个玉瓶,玉瓶呈现黄芽之色,嫩中有翠,阳光之下,有几分通透,可以依稀看见内中有一枚指甲大的红色药丹。
药丹的颜色,加上凝重的气氛,就好似渲染着此物的不寻常,隐约之间,所有人的气息都忍不住屏息,仿佛唯恐自己一口大气,便成了众矢之的。
少忘尘单手解开瓶封,覆手一倒,那红色丹药便入了手中,才发现,红色之中竟隐隐约约透露着几分不同寻常的黑色丝线,就仿佛是生了蛆的肉丸一般,直叫人恶心。而那丹药的药香味过于浓郁,浓郁到两人作呕,就仿佛是要掩盖住什么气味一般,反倒落地了个心胸滞闷之感。
“嗯!”不少人闷哼一声,关闭了鼻息,这般过于浓重的药香,令人无比反胃。
“这是什么毒,竟是如此叫人恶心!”一女子轻纱掩鼻,难掩嫌弃憎恶之色。
少忘尘见到那些人的反应,淡淡一笑,倒也不与理睬,之对皱着眉看着这枚丹药的公子昂说道:“这便是我的毒,名唤轮回。”
公子昂眉头一挑,道:“好一个轮回,无尽轮回之苦,也的确叫人如这恶臭一般令人厌恶,你这毒的名字取地恰如其分!”
少忘尘微微拱手:“过奖!你的毒呢?”
之间公子昂大袖一挥,面前同样设了一方小案,案上多了一个浅盘,盘子里放着一枚晶莹通透,宛若水晶雕刻一般的青白色丹药,隐隐包裹着一些墨绿之气,暗藏着阴毒与邪恶,直叫人看上一眼,便是心底升起一阵恶寒,就好似整个人坠入无尽深渊,那无法驱赶的黑暗与阴冷瞬间包裹自己一般。
少挽歌一瞧见那枚丹药,眼神里瞬间便多了一丝杀气,直接刷向公子昂。
公子昂感受到这杀气,微微侧了眼神,淡淡地看了少挽歌一眼,只仿佛寻常那般一扫,少挽歌便好似坠入了冰天雪地的无尽严寒之中一般,黄莽一片,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瞬间背上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少忘尘感受到这敌意,浅浅动了动胳膊,恰将袖子遮在少挽歌的眼前,阻止了那眼神交汇。少挽歌这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一般,身体也逐渐暖和起来,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公子……”少挽歌愈发担心了,她自己的修为能到何种地步她自己清楚,能叫她毫无招架之力,可见公子昂的修为是何等的高深,实在是难掩自己的担心,一双眼神水汪汪地看着少忘尘,竟好似是要哭了。
少忘尘报以微笑。
公子昂见少忘尘阻拦,便收回了眼神,倒也不动声色。
“这药名为三途。”
“三途?”少忘尘蓦地想起了一个场景,那是叫他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恐惧。
“既然已经准备就绪,天色也不早,就此开始吧!”公子昂挥了挥手,那枚“三途”毒药便飘到了少忘尘的面前。
少忘尘也同样的,将面前的“轮回”毒药送到了公子昂的面前。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同一时间拿过毒药,毫不犹豫的送入口中。
少忘尘“三途”毒药入喉,那药丹当即炸裂开来,随即毒素就好像是千军万马一般冲刺入少忘尘的体内,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占领了少忘尘体内所有的可以以气血御之的所在,并且产生激烈而灼热的痛感,就好像是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器官都在被九天阳火烧烤一般,原本的气血遇到了这般毒素,当即失去了原本的活力,成为了一团焦臭,随即化为浓水。
几乎就在瞬间,少忘尘的肉体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还是融化下来,就好像是蜡烛遇到了明火,再也难以保持原本的固态。
“二哥!”
少挽歌当即惊呼一声,正要出手,却见少忘尘举起几乎只剩下白骨的右手,微微摆了摆。
“呜——”
少挽歌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下子就哭开了,哭的没了力气。
“你,你莫哭了,我、我的肩膀给你靠一下,先生他如此厉害,你应该相信他才是。”小贺兰红着脸,又战战兢兢地靠上前来。
少挽歌只觉得天昏地暗,浑身无力,恰好小贺兰走来,便直接将头埋在小贺兰的怀里,哭地声音嘶哑。
“你……”小贺兰一下子愣在当场,举着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一张小脸红的好似染了胭脂一般,眼神却柔地要滴出水来。
少忘尘几乎在毒药入体的刹那,就将自己的神识封闭起来,只用自己的精神力,一点一滴的接触这毒药。
“好厉害的毒,沾之即融,便是如我这般的肉身,在如意境界也算高人一等,居然也毫无招架之力,可见这毒药着实厉害!”
身体的融化伴随着刺痛,随即便是一阵来自心底的凉意。
那就好似整个人化身枯骨,不知生死的迷茫,眼前骤然出现一条长河,涓涓细流流淌着,水中沉浮着无数枯骨,挣扎着要从河中起来,却又无情地被浪花拍下,成了一摊碎骨渣滓。
渐渐的,终于有枯骨知道自身的不足,开始吞噬周边的骷髅,那牙齿咬在骨头上的“嘎吱嘎吱”声,听得直叫人后槽牙痒,好似要留了口水。然则口中空空如也,反倒是风一吹,更显得苍凉。
终于有白骨从那河中走出,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渐渐的,无数的白骨走了上来,更多的白骨则成了河底的白沙,随着河水静静地流淌,在河底翻滚着不知去向何方。
那白骨朝着自己涌过来,看似一步一顿,实际上却奇快无比,还未反应,就已经到了面前,那张开了獠牙的白骨就要咬上来,仿佛这一口咬住,便是彻底的毁灭,没有了意识,没有了记忆,没有了任何存在的痕迹。
恒河沙数,星辰浩瀚,天地广袤,风云雨雪,再与自己无关。不再属于天地,天地也再寻不到自己。
少忘尘心底一阵冰凉,那是一种深彻骨髓的绝望,仿佛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他走了无数个日月,不知疲倦,没有任何的希望。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开始问自己,开始躲避着白骨,开始在黑暗之中寻找光明。但绝望,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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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少忘尘肉体化白骨的触目惊心,公子昂的状态则要好得太多太多。
便只看见他的最脚下挂着一丝黑血,皱着眉头,便是连脸色也不曾变过。
他的体内有一条黑色毒气在蹿腾,就如同是一条翻江倒海的大龙,要恢复平静,只有将这大龙斩杀,否则这一汪海水,将永日不得平静。
公子昂手起刀落,追逐那大龙到达四肢百骸,终于在丹田之中,以自身之气化作天罗地网,将这大龙困在瓮中。
随着心中决然,那大龙便被砍去了头颅,随即化作了烟云散,伴随着气血流淌四肢百骸,又从皮肤表面排出体外。
便只看见,公子昂头顶冒出了丝丝黑烟,整个人都好似舒畅了不少。
然则,公子昂却并没有松懈,他一自身的念力在自己体内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不得安宁。
“便只是如此吗?不对,不可能!”公子昂心中忽然焦虑起来。
“岂能是这般容易,他怎会如此轻易放过我!这一丝毒素,便是这里随便一人都能够解决,如何会用来对付我?他只有这些水平吗?”
“不,不对!他远远不止如此!”
“到底是哪里错了?到底是哪里不对?是他下的毒我无法找到吗?可是我找遍了四肢百骸,神识念力,却始终无法找到!”
“他到底给我下的是什么毒!是什么毒!”
“不对,绝不可能是如此简单,他恨我,他要我死,就如同我要他死一样,他不会放过我,他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我!”
“一定是我在哪里忽略了,一定是我没有找到他真正的杀招,在哪里?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