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四哥要做什么,他只要支持四哥就好了。
弘历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龙椅上面的皇帝。
雍正眉头紧蹙,他决定动手之前,并没有瞒着弘历,但同样也没有叫弘历来插手!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弘历到底想做什么?
出于这种顾忌,皇帝没有第一时间答允弘历,而是用充满了压迫感的眼神看着弘历,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
但弘历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少年神情坚持,扬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年羹尧欺上瞒下、鱼肉百姓,和他手下的四川提督也脱不了gān系!请您将四川提督先行捉拿归案,问个明白!”
若说皇帝斥责年羹尧不敬只是敲打,那么四皇子弘历的举动就是明晃晃地亮刀子了!
群臣一片哗然。
在这样的哗然当中,皇帝对着弘历怒目而视,qiáng压着火气点了一人起来:“蔡珽!”
在一堆跪着的大臣里面,有一个皮肤黢黑的大臣慌忙站了起来,他就是左都御史蔡珽:“陛下,臣在!”
皇帝仍旧瞪着弘历,说话时候的语气也很不善:“朕问你,可曾有人奏报四川提督尸位素餐、横行霸道?”
蔡珽本来就跟年羹尧一派有仇,他平日里没事都准备了一堆折子弹劾,今日见得皇帝忍无可忍,本就要借此机会狠狠治治年羹尧一派,不料却被半道杀出来的四皇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时皇帝亲自发问,他才如梦初醒一样,滔滔不绝控诉起来:“有!臣收到的弹劾折子不计其数!有人参奏四川提督纳泰横征bào敛,增加赋税十倍不止,也有人参奏他……”
蔡珽找到机会,将自己知道的罪证和盘托出,皇帝也没有阻拦他的意思,蔡珽说了个痛快之后,便慷慨激昂道:“陛下,臣以为,若是只有一人弹劾纳泰,或许还有隐情,可是这么多官员一起弹劾,那就是纳泰所作所为,确有其事了!请陛下明鉴,将纳泰收押起来调查清楚!”
弘历嘴唇动了一动,皇帝生怕他又要开口,就立即答应:“朕准了!即刻将纳泰调回京城,配合调查!”
蔡珽大喜过望,他立刻趁热打铁,再次提出:“还有甘肃巡抚胡期恒,臣亦有本奏!此人身为年羹尧心腹,平日里没少为非作歹,且此人学识过人,在他影响之下,不知道多少学子都走了歪路!”
说到学子,弘历就眉心一跳,他和皇帝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绝对算不上轻松。
他们都想起来第一年的恩科舞弊一案。
昔年一个区区侍郎刘碧,就能够将考题卖给五十多名考生,影响到那么多人的成绩。那么这个担任甘肃巡抚的胡期恒,又能影响到多少考生?在他这个巡抚一手遮天之下,又有多少本应该凭自己本事收获成功的考生,失去了机会?
果不其然,皇帝瞬间bào怒:“好啊,好一个甘肃巡抚!蔡珽,你把收集到的证据转jiāo给刑部,刑部查验之后,若是证据属实,便将胡期恒捉拿归案,以儆效尤!现在,将胡期恒就地革职查办!”
“下朝!”
在火速丢下这两个足以让西部官场地震的决定之后,皇帝就立即下朝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弘历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带上。
“朕不是说了,朕自有打算么?你好端端站出来做什么!”
皇帝声音不小,劈头盖脸一顿过来还不算,仍旧是怒气冲冲看着弘历。
而弘历在皇帝面前站着,抿了抿嘴唇,执意道:“我知道父皇有自己的打算,可是若是再不尽快把年羹尧身边的党羽铲除几个,这天下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就又要更多成千上万人!”
少年神色愤怒,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单纯的冲动,皇帝晃神一瞬,而后疲倦地笑了起来:“弘历,难道你以为,朕愿意让黎民百姓遭受这样的苦难么?他们同样是朕的子民,朕难道不希望他们能够吃饱穿暖,好好活下去么?”
皇帝的话疲倦极了,然而,失去了皇权之威的话语,听起来却仍然有着十足的可信度。
雍正垂眸看着面前的奏折,苦笑起来:“朕自登基以来,每日勤勤恳恳,不敢说是废寝忘食,但也敢说朕从未让自己清闲度日!可就算是这样,每天都是批不完的奏折,办不完的贪官!百姓难,朕何尝不难?”
皇帝在弘历面前向来都是qiáng硬刚qiáng、无所不能的形象,唯一一次透露自己软弱的一面,还是在皇太后逝去之时,他流露出失去母亲的痛苦。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弘历原本满怀着对普通百姓的同情,以及对年羹尧一伙人恶行的愤怒,冲到了皇帝面前诉说的时候语气仍旧不善,可是听得皇帝这样的话,他内心沉下来,面对皇帝,竟然第二次产生了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