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枯瘦的手上皱纹密布,按在碗沿的大拇指上有一道裂口,指甲缝里还存留着黑色的污垢。最可怕的是……
弘历的视线落在碗中,那里面晃动着的水都呈现着一种淡淡的huáng色,水液浑浊,碗底似乎还有颗粒样的东西再晃dàng着。
弘历的话一下子就卡了壳:“呃……”
别的都好说,可是这水,真的能喝吗?
见到弘历犹豫,这老婆子忽然间“嗬嗬”笑了起来,猛地抬手将水喝gān之后,警觉地看着弘历:“小少爷根本就不是来讨水喝的!”
弘历傻了眼了,还是要辩解:“我不是少爷,我是小厮,我……”
“少爷您真应该去照照镜子,哪有长成您这样的小厮?”那老婆子打量着弘历,往后退了一步,“老婆子我不知道这里又是怎么引来了少爷,只是少爷若是消遣够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路上磕了碰了,老爷们又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弘历本来路上还很得意自己自己的灵光一现,觉得跟小厮换了个衣裳之后,便能装作是小厮来套话,岂料第一时间就被人看穿了。
他没有说话,这老婆子却忽然间凄厉地笑了一声:“都是你这扫把星招来了外人,你要是不哭,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早知道有今天,就应该你生下来,就把你掐死!”
说完,老婆子伸出满是皱纹的手,猛地盖住小婴孩的口鼻,看这架势,竟然像是要活活闷死他!
弘历见到她的动作,吓得连忙伸手去阻拦:“你这是做什么?小心把他憋坏了!”
见到弘历如此,这老婆子征愣了一下,问道:“你当真,当真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弘历一愣,继而笑了:“好端端,我动一个小孩做什么?”
得了这样的保证,老婆子立刻撤回了自己的手,又仔细看了弘历两眼,仿佛是在确认他说话的真假,之后,老婆子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婴孩,方才下定决心重重的叹了口气:“好,谁叫老婆子胆小,给少爷你开了门呢?现在把惹不起的麻烦招上门来,也是老婆子我活该!”
老婆子抱怨了一句之后,认了命一样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通过她的描述弘历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像是老婆子的人,今年才三十几岁,而且她也不是住在京郊附近的农民,而是从云南一带一路流亡过来的流民。
“你们也是流民?”弘历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屋子,从他的眼神当中这个妇人知道他为什么疑惑,便苦笑一声解释起来:“我家男人和大儿子一过来就被这里的老爷抓去种田,给他们做佃户,跟我们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为了让我们这些人不逃跑,这些老爷就给我们搭了屋子,让我们住在这里,久而久之我们也就有了自己的窝了,就不想着跑了。”
这妇人说完之后忽然跪在地上,对着弘历乞求道:“少爷,我知道您这样的人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求您不要说出去,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弘历立即侧身让开:“行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先不要跪,起来再说。”
那妇人只是不肯听。
弘历无法,只能站到另外一边,看着这妇人说道:“照你这么说,你家里其他人现在还在田间做事,为何我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这妇人既然已经将自己流民的身份说出,此时被弘历问到,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很快回答了他:“因为我们这边时不时会有官爷来查人数,所以我们平日里都躲起来,怕被抓到,更怕被赶回去。”
妇人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弘历说道:“要不是这次我孩子胆子太小,少爷您来敲门的时候哭起来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打开门,也不会承认里面有人的。”
弘历简直是哭笑不得:“好啊,我还以为我装的挺像,想不到一来就被你们认出来了。”
“所以说这一带住的全都是流民?”
弘历问出口就见这妇人,身子一抖,他补充说道:“你别害怕,我这一趟来是想问清楚你们为什么变成了流民,而不是把你们赶回原籍。”
“为什么变成流民?”那妇人愣了一下,忽然间缓缓的笑了起来。
“少爷呀,我们也不想变成流民啊!”
显然这些话触动了她的伤心事,这妇人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我们一家本来是勤勤恳恳做事的,可是谁能想到,大前年的时候,突然间河堤被大水冲塌了,我们家里的田本来都快,到了收成的时候,经过这么一来,经过这么一场大水,我们家里的田就被冲的什么都不剩了,jiāo不上付税卖不出钱,没有办法我们的我们只好逃了出来,想上想北上,找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