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颂依然安静地坐着没有离席,脸上并未有多少疑惑与不解,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注意到了一边她看过来的视线,柏颂沉默几秒后轻声向她解释:“老师之前有打电话来问过我的建议。”
“念秋并不喜欢大提琴,最开始学,也只是因为老师常年不在家,上提琴课还能让他偶尔回来一次,师母那几年也一直陪她,劝她,她便没有什么退缩的心思。”
“直到师母离世。”
“念秋为了不让老师失望,还是选择了一直练着不喜欢的大提琴,但这个过程只有她一个人,独自在国外的学校待着,没有任何人陪她。”
“长此以往,这种付出与回报慢慢变得失衡,大提琴便不仅没办法改善父女之间的关系,还成了压垮念秋的最后一根稻草。”
和她猜的大差不差。
即便是因为爱而选择的主动付出,如果一直得不到回报,那最后也一样会毁掉一段感情。
亲情是,友情是,爱情,也应该是。
那天叶小小在阳台边说的话,其实早就入了她的脑袋,一两天的时间,她都在想一件事。
那就是明明喜欢,却不愿意开口的原因。
她的原因是不敢。
那他的原因呢?也是不敢吗?
他明明条件那么好,会有什么不敢呢?
一直到走出演奏厅,阮念都没有想明白这里面的曲折。
晚风肆意行走,微风不经意卷起了她柔顺的短发。
柏颂扭头,看到了女人出神发呆的面庞。
想着已经两三天没有见过她的笑脸,他只觉得胸腔闷得很,像是积攒了很多天的劳累。
沉默几秒,他终于轻轻出声。
“对不起。”
又道歉。
阮念回神,控制不住轻叹一声后抬眸,眼神里充斥着淡漠与平静,她问他:“为什么道歉。”
“因为那天说错话了。”
“哪一句?”
她像是故意刁难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柏颂的脸色在闪烁的路灯照耀下忽明忽暗,沉默好久也没有言语。
毕竟确确实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错了,道歉也只是源于他不想和她再冷战下去了。
他受不了她对她冷淡。
就像夫妻吵架总有人要低头。
他不觉得自己来做这个人有什么不好,毕竟本来她就是他qiáng求过来的。
僵持了几秒后,他昂起头,低声说:“是我太斤斤计较了,不应该拿着你……”
“你有什么错。”
阮念平静出声,瞬间便打断了他的言语。
柏颂眼神微楞,几秒后,腰部便被女人白净的手臂环绕,她走过来抱住了他,温热的脸庞紧紧贴着他胸膛,隔着一层布料,他也能感受到女人平稳中夹杂着一分慌乱的呼吸。
“你有什么错。”
她又说了一遍,在他怀里,闷着声,语气像是染了点无奈与哀伤。
她似乎想明白了。
是自卑吧。
就像她会在他面前自卑一样,他也会。
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面前道歉,哪怕明明争执里面也有她的错,最后低头的人,却还是他。
他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自卑克制。
所以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可能像其他打直球的人一样,上来就告白,不管成不成功都能一样高高兴兴的。
他们会很努力地计算得失,会计算着,如果失败的话,可能连朋友也做不了,甚至连最后一点假借朋友名义靠近的机会也因此丢失掉。
毕竟造成自卑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消散不掉的消极情绪。
思及此,她的眉头微微蹙起,里面有心疼,也有控制不住的难受。
还是因为那场火灾。
不然按照之前高中论坛里的帖子描述,他应该是所有人艳羡的天之骄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卑又敏感。
她早该发现的。
即使是八月中旬最炎热的日子里,他也还是穿着长袖,目的,应该就是遮掩那些藏在手臂上的疤痕。
手臂无端收紧了一些,她克制着眼泪,沉默了好久才终于闷声说:“对不起。”
语气里夹杂着呜咽声,柏颂像是骤然雷击,环着她肩膀的手指不经意就勒紧了一些,仿佛是要把她按进怀里,彻底融进他的骨血里。
他最见不得她哭。
“不用道歉,错的本来就是……”他轻声在她耳边安抚,哪想却被女人直接推开了身子。
“你又这样!”
阮念突然的控诉让柏颂身子一僵,只能站在原地听着她说。
“你不欠我的,你明白吗?”她试图用平稳的语气去解释,试图保持镇定,最后却还是不经意流了眼泪。
“所以不要不顾是谁的错就第一个道歉,不要总是在争执里低头,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