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有他努力地回馈,才能安抚董婉清随时都会崩溃的灵魂。
而奚迟风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直到某个夜深人静的仲夏夜,蛐蛐在窗外时断时续地低鸣,奚迟风终于写完作业拿去给董婉清检查。可在董婉清房间门外,他听到了外公外婆和董婉清在说话。
外公董则秋叹着气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还以为孩子爸爸会看在小孩的份上,把你娶回去,现在倒好,全砸在自己手上了。”
外婆程茹辛低声道:“没想到奚安正这么冷血,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不管不顾。”
董则秋说:“好在这孩子聪明,咱们好好带好好教,说不定哪天奚安正想起他来,还能把他接回去,到时候母凭子贵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里,程茹辛就有点埋怨:“都是你,非要认定了奚安正,下这么大的赌注,现在倒好,全家人吊在这儿,我们婉清好端端的人生也给毁了。本来凭我们家和咱们婉清的条件,安安稳稳找个好人家,小富即安,日子也舒坦。”
董婉清不耐烦地哎呀一声:“你们别说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把阿风扔了?”她顿了顿,语气坚硬了些,“我就不信,他们奚家真能不要自己的血脉。阿风被我教得这么优秀,我就不信他们舍得放弃!”
当时的奚迟风并不是很懂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只是突然觉得,外公外婆还有妈妈对他的感情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亲情也不再纯粹。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大人们的言行举止。
慢慢地,他发现有的小孩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而有的小孩,是母亲获取更多生存资源的工具。
很不幸,他就是后者。
好在后来一切如董婉清所愿,他们正式走进了奚家,而他也从“董”改姓“奚”。
而奚家对子女的教育比董婉清之前安排的更为严格,在几近残酷的jīng英式教育下,奚迟风逐渐没有时间去思考与董婉清的关系,童年的这段记忆也就逐渐被埋藏在了时光里。
奚迟风踩着夜色走进董家小院时,屋里正飘出饭菜的香气。
他也不知怎的,莫名想起了那晚江弄月给他做的天麻炖蛋。
奚迟风想到些什么,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给江弄月发信息。
奚迟风:没离开安城吧?
江弄月暂时没回复,大概是在忙。
奚迟风也不在意,进了屋里之后,董婉清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还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眼:“我听说江秘书也来安城了,你没带她一起过来吗?”
奚迟风眼皮轻撩,淡淡扫了她一眼,缓声道:“工作调动,她已经不是我的秘书了,这次来安城,跟我的行程无关。”
董婉清连连点头,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嘴上倒是忙不迭地说:“这样啊……”
这段时间,董则秋一直在医院疗养,今天跨年夜,经医生允许,难得回一次家。
可惜他体力不济,坐在饭桌边,也是qiáng打jīng神。
奚迟风在他对面坐下,默了一会儿,才稍稍点点头叫道:“外公。”然后看向程茹辛,又喊,“外婆。”
当年他们母子俩回到奚家之后,董则秋与程茹辛的生活水平自然也大大提升。
物质得到满足,jīng神层面也就变得格外纯粹,就好像当初他们拿奚迟风当成筹码的过往不复存在,奚迟风于他们而言,真就是亲爱的外孙。
所以,他们永远也想不通,亲亲外孙怎么就跟他们不亲,甚至跟董婉清也不亲,或许是奚家的教育出了问题吧。
程茹辛笑着给奚迟风夹了一块糖醋里脊:“阿风,你多吃点,看你这次回来好像又瘦了。”
奚迟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晚饭在满桌沉寂中结束。
吃过饭后,奚迟风履行流程般问了一下董则秋的身体情况,叮嘱他好好保重之后,便起身打算离开。
董婉清恰好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见状连忙问他:“这就要走了吗?你不跟我们一起跨年?”
奚迟风朝她微微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有工作。”
董婉清皱了皱眉,挽留:“可以拿到家里来做的嘛……”
奚迟风目光朝沙发上的董则秋看了眼,不动声色地推拒:“外公身体不好,我怕吵到外公休息。”
说完,他便跟董则秋还有程茹辛打了个招呼,转身出去了。
坐回车上,手机恰好嗡嗡震动两下,收到江弄月的信息。
江弄月:没走。
江弄月:刚跟星河视频的宁总吃完饭。
奚迟风揉了揉太阳xué,下意识地发过去几个字。
奚迟风:在哪儿?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