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秀不懂她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你看,同样是男人,有的男人起码还愿意为了你做些事情,哪怕是装装样子呢。有些男人连样子都不想装,直接撕破面子。所以说啊,外人莫要替她委屈,没准人家宁家姑娘现在过得美满着呢。”
真的,会这样吗?
李延秀一时有些恍惚,可宁妍临别时那串眼泪,立马又让他清醒过来。
“你不懂!”李延秀一甩袖,匆忙替宁妍洗去这身避之不及的幸福:“天底下哪有庶母改嫁继子的道理,违背人伦,怎么可能会幸福。”
洛英停下了手中针线,双手往腿上一摊,奇怪的望着他:“你这个人可真是奇怪,你自己都说了,是去和亲的。说明这桩婚事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但凡能选择,我问你,是要白发老翁,还是翩翩少年郎?”
李延秀脱口而出:“敌国的人,都不选!”
“不都说了和亲和亲,没得选,必须去!”洛英气的把chuáng梆子拍的咚咚作响:“远嫁北魏就够委屈了,何况还是个能当自己爹或者爷爷的男人。如今好容易熬够了,有个年岁相当,还疼爱她的人,怎么就不行了?人家小两口和和美美,要你们一群外人来打抱不平,也是吃饱了撑的!”
小两口?外人?
原本还若有所思的李延秀听了这几个扎眼的字眼,顿时坐不住了,腾的一下子站起身,负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你,你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念在你出身乡野间。可怎么连鲜廉寡耻四个字都不知道,家国仇恨,你都能想成儿女情长。你,你真是叫我失望,太失望了!”
她还不如直接跟那掌柜的似的骂宁妍几句,或许他都不会这么的生气。
任谁被这么一通骂来都会有些脾气,洛英也不例外。
她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是,我一个乡野村姑,是没你们学过见过的多。可我在我们乡下,家里但凡有男人就不会出了事叫女人去顶。现在说人家不知鲜廉寡耻了,当初送别人去和亲时候,怎么没想到呢?要我说,最虚伪的就是你们这群人。需要人家的时候,把人送走,现在好了,日子太平了,又嫌人家起来。忘记这太平盛世是谁换来的,没有那个苦命的女人,恐怕这会儿你们一个个都成阶下囚了都未必。”
她越看那钱袋子越生气,觉得自己真实瞎了眼。
狠狠抓起钱袋子往他脚面一扔,冷笑道:“是不是那姑娘自尽身殉,才算是成全了你们的大道。对不起,我不仅为她高兴,我还要为她鼓掌呢。凭什么女子活在这世间就要按照你们男人心中的条条框框束缚?有朝一日我男人要是死了,我头一个改嫁去!”
说罢,气鼓鼓的冲出了门。
丢下一脸懵的李延秀。
这么劈头盖脸一顿彻底把他给骂懵了,连那些积压的情绪都给打的七零八落。他甚至开始回想方才发生了什么,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生气,最后,又无比后悔自己闲的没事,问这些做什么。
只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少爷。”
敞开的大门钻出个小脑袋,手里还拎着一壶青花茶壶。这会儿尴尬都快要溢出来了:“小的,小的瞧见夫人出了门往东走了,您要不要看看去。”
李延秀如梦初醒,拿了钱袋子说了声多谢,拔腿就追。
留下小二,莫名其妙的一抹脑袋,吐出口浊气:“这叫个什么事啊,怎么他们来都有赏钱,轮到我,就碰上这小两口斗嘴。晦气,当真晦气!”
说归说,手下的活却更加卖力了。
却说洛英出了客栈后,嘴里头一直骂他,不知不觉,在一处胭脂铺子前停下了脚步。
她想起马上就要回去见娘了,却两手空空什么准备都没有。又摸了摸贴身揣的那张银票,抬脚便走了进去。
店里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伙计,面前的柜台上摆着十几种匣子,散发着各种香味。身后高大的乌黑柜子一格格的,上面用白纸黑字写了条,端端正正的贴在每一个格子中间,煞是壮观。
洛英走马观花,瞧着哪个都好看,眼睛都快要挑花了。
她兴致勃勃的看着,一时间也忘记方才还在生气了。最后,目光在最中间的一块儿桃粉胭脂上停了下来。
“三十文一盒,五十文两盒,本店一旦售出,概不退还。小娘子还请看好了再买。”
突然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仔细一看,原来那老伙计只是眼皮耷拉,并未睡着。
洛英想了想,指着自己相中的那个:“就要这俩。”
“慢!”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探出,指着旁边色泽略浅的道:“要这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