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chūn双眸一缩,紧跟着,微微垂下了眼帘。
他生的其实很好看。
不同于李延秀的清冷孤媚,宁墨的天人之姿,秦冕的高大勇猛。玉chūn眉眼疏淡,却给人如沐chūn风之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微微耷拉时,颇有几分无辜受伤,令人心生怜悯。
他的感情,如同这个人一般,似山泉潺潺,细而不勇;又像三月chūn日,暖而不烈。
百般呵护,千般体贴,万般小心,生怕哪里唐突了她,又怕哪里没顾得周全。
怎奈,他心悦之人,却视这份颤巍巍的真情如洪水猛shòu,生怕沾染一分。
就像是童年时的那只猴子,他以常人无法忍受的苦难,一根根把毛拔掉。又一件件为自己穿上衣裳,光鲜亮丽走到人前。
然而在她面前,却因一个眼神,而瞬间被打回原形。
无力,且无助。
终于,玉chūn站起身,丢下一句话:
“你好好休息,我带小玉儿出去走走,省的她来吵你。”
洛英盯着玉chūn落寞的背影,猛地转过头不去看他。低低说了句:
“好好照顾小玉儿,别叫她受委屈。”
玉chūn停下脚步,眉眼间飞过一丝疑惑看她。无奈她早已转过头,只固执的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自己。拒绝之意,无需再多言。
他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道:“无论你爱不爱听,我都早已将她视为亲生女儿。”
门慢慢合上,他的脚步渐渐弱了下去。
洛英的眼泪早已经打湿鬓角,她死死的咬着被子,拼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
原本以为,能带着小玉儿过上平静日子。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却不想,这日子,结束的竟这样快。
时间不等人,她不能再这样悲悯chūn秋下去了。
洛英快速坐起身,用力擦去眼泪,在桌上找到笔墨和纸张。
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滴在摊开的纸上,湮开了字迹。她想擦去眼泪,却越擦越多。
千言万语,最终,只留了一句话:
“我走了,莫要寻我,好好养大小玉儿。
洛英。”
将纸张放在桌上显眼处后,她将chuáng单撕成几条拧成绳后,鼓足勇气推开了窗户,看了对面茶寮,那北魏男人果真还在。
这一次,他寻找到了目标。
四目相对,洛英伸出手,对着自己脖子多了个抹杀的动作。同时冷冷一笑,无声道:
“狗贼!”
那男人显然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等操作,一下子惊呆了。
趁这功夫,洛英重重的关上了窗户。然后深吸一口气,快速跑到另一边。
这间上房内,是有两面窗户的。
一面是紧邻街道的大窗,还有一面窄小窗户,则是在后院马厩上方。
洛英看了看底下的棚子,在心中衡量一番后,快速抛下绳子。而后,毅然决然的翻过窗户,顺着往下爬去。
*
熙熙攘攘的街道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徐州地处南北jiāo接之处,十分繁华,是处于北地小镇所不能比拟的。
两边商户林立,各色招牌打在旌旗上,随风飘扬。莫说翠儿这半大的丫头,便是鲍婶子这样稳重之人,一时之间也看花了眼。不断咂舌,直道世间还有这般地方。
唯有玉chūn。
他神色恍惚,心生不宁的厉害,连翠儿跟他说话都没听清。
“什么?”
见他这般,翠儿十分不满,噘着嘴指着前面乌央乌央的人群:
“老爷,小姐方才想要去看猴戏,跟您说了好几遍。这可好,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会儿过去猴毛都瞧不见了。”
玉chūn不禁失笑:“越往南走,这类把戏越多,也不在于今日一时。”
抬眼看远处有一家成衣铺,不禁指了指:
“徐州天暖,你们身上的衣物具不合时宜,各自进去挑两身吧。”
有新衣裳穿,翠儿高兴还来不及。鲍婶子却连连推辞,最终还是拗不过翠儿,才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慢慢走了进去。
玉chūn跟掌柜jiāo代一声后,站在门外,思绪早已飞到云外。
好像洛英从来徐州开始,就变得很不对劲儿。
直至三天前,她这种症状就更明显了。明令禁止翠儿和鲍婶子不许出门,因为翠儿顶嘴还厉色训斥一通。
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这般,倒像是在躲什么人似的。
突然间,玉chūn脑中犹如一道闪电劈过。
他快速从怀中摸出一块儿银子放在桌上,对正在给小玉儿换衣裳的鲍婶子jiāo代一声后,拔腿就往客栈跑。
街上人多,他费力在人海中往前挤。心急如焚,几乎快要将他给烧着了。
那道伤疤,洛英脸上的那道伤疤。
她一定是又遇到了什么可怖的人,所以才避之不及。如今这般,恐怕是那人已经寻到眼前,避无可避,所以她才叫停马车,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