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狠话的宁墨没有再来,差点置她于死地的方瑾也没了踪影。若非身上华丽衣衫和眼前jīng美屋舍,洛英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然而,是梦,就终有醒来的一刻。
当侍女们再次为她更衣梳妆时,洛英心头产生了浓浓的恐惧和抗拒。
她猛地推开其中一人,向后几步,死活不肯套上侍女手中jīng心准备的衣衫。
四名侍女面面相窥后,其中一名年岁稍长的捧着朱漆托盘,福了福身:
“太傅说,姑娘若是不愿奴婢们伺候,他便亲自来替姑娘更衣画眉。”
四人尊崇又胆怯的模样,很显然,将她视为宁墨的新宠了。
洛英狠狠的攥紧了拳头,让指甲死死扎进肉里,用疼痛来换取自己从怒火中清醒脱离。
她敢和方瑾硬碰硬,面对宁墨,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却瞬间化无虚无。
只因为,方瑾还算是个人。那宁墨,就完全是个疯子!
忍下恶气,洛英僵硬的走过来,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直戳戳的坐在梳妆台前。
侍女们纷纷上前,小心的替她梳起发式来。
不一会儿,镜中人黛眉杏眼,粉腮朱唇,犹如画中走下的仙子一般。
侍女们都从彼此目中瞧见了艳羡,同时更加认定这位定然是未来夫人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便手下更加温柔卖力,希望能搭乘贵人这趟乘龙快车,也好混个得脸的人物。
折腾了半个时辰后,侍女簇拥着珠光宝气的洛英出了门,上了软轿。
约么一炷香后,行至空旷处。那里已经整齐的排满了人,簇拥着一顶顶软轿和马车,十分庞大。
软轿停在了队尾,过了会儿,一个身穿常服的男子走过来,冲着他们一挥手,软轿再次被抬起,跟着男子直接约过队伍,径直抬到了前方,仅此于前两个的位置。
隔着纱帐,洛英都能感受到周遭灼热的目光,和掩不住的惊呼。
最前方骑着枣红色壮马的宁墨发出一声轻笑,而后轻轻一夹马腹,马儿扬首顿胸,哒哒哒的踏着往前走去。
随着他的开拔,紧跟其后的明huáng色巨大软轿也缓缓向前移。
行至一个时辰后,洛英才觉得眼前一幕逐渐熟悉。
高耸巍峨的古朴城墙上,站着身披甲胄的守城士兵。宽厚的城门早已敞开,两排列兵整齐划一,手握长枪,目不斜视,给予最庄严肃穆的迎接仪式。
进了城后,沿着中轴线,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停在了繁华街道后。宁墨身旁那男子跑着跟各家轿子前吩咐几句,众人便四面八方散去。
而侍卫侍女,则紧紧环绕着前面的这两顶轿子,将他们包裹的严严实实。
秦冕驭着漆黑油亮骏马上前,路过洛英软轿旁前,微微顿了顿。但,终究没转过视线。
她看到秦冕径直上前,到了宁墨身旁后,不知说了什么,宁墨回头看了她一眼。
日头正盛,浓烈的光直直照在秦冕的甲胄身上,反she出刺眼的光芒。连带宁墨的面庞,都被虚化了。
jiāo涉到最后,宁墨一勒缰绳,笑着绝尘而去。
起初,洛英的心还吊着,直到发现秦冕代替了宁墨的位置发号施令,而自己的轿撵也跟着前面径直前行后,才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松开掌心,这才发现手中已是汗津津一片,手掌一侧,掐着四个月牙般的红痕。
等那座jīng美绝伦的高大佛塔再度出现的眼前时,洛英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应天一样。这六年时光,不过是贪玩跑去梅园做了个美梦。如今梦醒了,又重新回到了这座巨大的牢笼。
进了宫后,秦冕身披甲胄斜跨长刀,便也不便再往里去。巨大的轿撵也再此停落,洛英踩在青砖上后,尚未来得及感悟,便瞧着一身玄色常服的方瑾从轿内,迈下了一条腿。
阳光下,他的面庞显得比昨日更加苍白。站在铁塔一样的秦冕跟前,衬的更加瘦弱。好似一阵风来,就能chuī倒似的。
秦冕不知说了什么,方瑾的面色不太好。回想昨日那逶迤一地的血色花朵,洛英微微侧过了脸,不再看他们。
身旁侍女争先在她面前露脸,生怕晚了一步就错过了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骄阳似火,却暖不透洛英心底滋生出的yīn寒与恐惧。
方瑾咳嗽了两声,虚弱的模样让人不忍再多苛责。秦冕抱拳,低低的说了句皇上保重龙体为安,而后转身离去。
他与洛英擦肩而过,脚步坚决的像从不相识一般。
洛英收回目光,任由侍女牵着自己向宫内走去。与方瑾擦肩而过时,目不斜视,对于那虚弱的喘息更是置若罔闻。
甬道长,长不见尽头。两侧宫墙高耸,愈显bī仄。不同于周围人脸上的喜色,洛英面沉如水,脚步决绝,犹如赴死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