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中走出四名赤膊侍女,纷纷上前替洛英除了身上衣物鞋袜。面色恭敬将她迎入温泉池中,细心搓洗。
好几次,洛英想开口问话,可瞧了瞧这些侍女提线木偶般的动作与神情,又将话咽进了肚里。
一番梳洗过后,她被带入一间空旷屋内后,侍女鱼贯而散。只留洛英一人,端坐轻纱薄幔之后,绰约风情,更显曼妙身姿。
等待总是无比煎熬。
她不知道宁墨是何意思,但跟自己六年前认识的那个宁墨已经是判若两人了。倘若真忤逆他,洛英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她还不想死。
不知是谁一时忘了,一阵清风从半开的窗户chuī进,托起满屋的纱幔。时而露出玉足纤纤,时而半遮朱颜。
此刻进来那人,瞧见的便是这般景象。
他目光暗了暗,一挥手,门窗瞬间紧闭。
*
洛英被这恼人的纱幔扑面缠绕,正心烦意乱呢。猛然听到吱呀一声,紧跟着,屋内光线陡然一暗,惊的她瞬间站起,拔出头上簪子,防备的望着纱幔的另一边。
门窗紧闭,这些恼人的玩意儿顿时也安静下来。
透过这些轻纱,那人的身影隐约可见。
光影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像是只张牙舞爪扭曲的怪物,正一步步向她而来。
洛英吞了口口水,改持利簪对外。
那脚步丝毫未停,走的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些咬牙切齿的薄怒。
终于,越过层层屏障,与她只剩一纱之隔时,停了下来。
那是张极其陌生的脸。
隔着薄如蝉翼的轻纱,他的容颜几乎清晰可见。
洛英确定,她不认识这张脸。
她一面庆幸来的人不是宁墨,一面又因为这张陌生的容颜而提高了几分警惕。向后退了两步,对来人厉声道: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那人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沉默就像一把重锤,一下下的敲击在她心头,震的她连呼吸都成了种负担。
洛英给自己壮着胆子,然而声音却已经开始发抖:
“你,你到底是谁,别装神弄鬼。”
她都快要哭了。
纱幔那头的人缓缓开口了:
“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
声音又粗又噪,像是狂叫了一天的鸭子疲惫后的声音。
洛英仔细在脑中搜索,得出一个结论。
这么特别的声音,如果听过她一定会记得的。
这他娘的!她真没听过啊。
见她这幅样子,那头的人似乎很是失望。
突然,他抬起手,猛地一拽,那片薄纱撕拉一声,应声从空中被撕裂。那人的真容,随着薄纱落下,就这么直挺挺的撞入洛英眼中。
金冠压顶,面色苍白。那两条浓烈的长眉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漆黑的眼睛本该是黑白分明,却因为主人性情孤傲,显得很是桀骜。
厚厚的嘴唇上浮着一层浅色绒毛,唇珠分明。略长的下巴微微上翘,还有道十分好看的小窝。
明huáng袍子上的五爪金龙,彰显着他的身份。
洛英双眼发直,喃喃:“小....小房子?”
方瑾随意丢弃手中轻纱,负手低头,一双眼睛盯着她,毫无感情:
“是我。”
“你,你怎么会在这?”
“是啊,朕为什么会在这儿?”
方瑾低低一笑,满是嘲讽:
“大概是因为太想你了吧,所以当太傅告诉朕你会回来时,便毫不犹豫的跟了过来。”
洛英看着他那消瘦的面庞,细如麻杆的身子明显撑不起这件jīng绣的龙袍,显得十分可怜。
当年的不告而别,让她始终对方瑾心怀愧疚。所以洛英忽略了他yīn阳怪气的腔调,问出了久别后的第一句问候:
“小房子,你,你还好吗?”
岂料,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他炸药的引线,方瑾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向前猛地冲了几步。而后,将她抵在巨大的金丝楠木抱柱上。
“少这么叫朕,你不配!”
少年的眸中燃着熊熊怒火,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是只喋血的野shòu,恨不得撕碎了她:
“知道朕是怎么想你的吗?朕想亲自掐死你,让你这张骗人的嘴永远,彻底的闭上。从太傅告诉朕那一日起,朕夜夜难寐,辗转反侧都是该如何杀了你这个卑贱的女人!”
他突然袭击,又力道奇大,掐的洛英只觉得喉咙快要断了,脑袋也憋的难受,疯狂的挣扎起来。
可方瑾好像着了魔一般,眉间狠戾,手上更用力了:
“知道吗?你走的第一年,朕想着,只要你回来,朕什么都能原谅你。日也盼,夜也盼,可你竟真的再也没有回头。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到朕身边?”
洛英被掐的喘不上气,更别提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