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伴儿把心里早就背好的说词,加了语重心长的表情配合表演出来:
“姑娘不领皇上的情,这事是她的不对。可皇上也不该总下姑娘的面子,她一个女孩儿家家的,三番五次低声下气求和,您还要拿着,任谁也绷不住啊。”
方瑾眼皮一掀,娃娃脸上满是冷意:“她不分青红皂白,伤人的心,还不许朕生气了?”
“生气归生气,可皇上得知道,这女人啊,天生就是得哄的。她也知道自己错了,不然起先为何跟您赔不是?您啊,得见好就收。”
“这么说,错的是朕了?”
这话张大伴儿哪儿敢说啊,只能是哄:“您二位,谁都没错。可这事也不能这么下去了,久了伤和气,万一姑娘当真不回来怎么办。”
方瑾鼻子里一哼:“不回来就不回来,难道朕还求着她回来?”
张大伴儿腹诽:希望您记住今儿的话。
嘴上却没吭声,指挥着小太监们收拾残局。
过了会儿,头顶上方传来方瑾闷闷的声音:“她该不会真不打算回来了吧。”
张大伴儿想说:难说。
可谁敢说这话?只有堆着笑,把他那沾染了墨汁的龙靴脱掉,把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同时抬起身子,仰着笑脸:
“姑娘不是那种没情意的人,估摸也是面子下不来,跟您置气呢。要不?老奴晚上去梅园门口候着,亲自接姑娘回宫?”
“哼!你去,岂不是太给她面子了?”
得得得,又来了。
真不知道他傲娇个什么劲儿,有本事闹,就有本事别拉下脸啊。
这可好,一面担心着人家,一面还要嘴硬。七八岁就这样,长大还了得?
张大伴儿悠悠的接过崭新靴子,替他穿上,认为自己暂时还是先当哑巴的好。
等穿上后,方瑾蹬的一下跳下椅子。走了两步后,扭头催促张大伴儿:“快点啊,还磨蹭什么呢?”
张大伴儿莫名其妙:“皇上这是?”
“不是你说的要接她吗?”
方瑾的脸上有些不太自然,解释道:“朕是怕你嘴笨,那丫头又倔,回头伤你颜面。有朕跟着,还能帮你说几句。”
张大伴儿连连点头,如梦初醒:“还是皇上想的周全。只是,”
他指了指外头的□□,提醒:“现在还不到晌午,皇上这会儿出宫,太早了些吧。再说,羲和宫那边,老奴该怎么jiāo代呢?”
方瑾双手负在身后,脸一板:“朕又不是出宫玩儿去,长公主乃是嫡亲姑母,朕去探望探望,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当然应该。”张大伴儿头如捣蒜:“老奴这就派人去跟太皇太后禀报。”
方瑾得意洋洋,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方才伺候洛英更衣的宫婢:
“洛英换的哪件衣裳?”
宫婢忙矮身回话:“姑娘今儿选了一件霞影纱比甲,胭脂红的罗裙。头上戴的是......”
方瑾没听下去,转身问道:“你去瞧瞧,朕有没有这样颜色的衣裳,也挑一件出来给朕换上。”
张大伴儿见他这会儿眼底都是得意之色,不敢反驳打击,只能jiāo代小太监们,把衣橱给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满足皇上的这个心愿。
哎!他真是做了什么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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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等到梅园时,洛英差点都要被晃吐了。
从马车上下来,她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回身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地处偏僻,风景极好。看样子,应该是出了城,难怪颠簸了这么久。
打扮成车夫的侍卫谨慎的看了看周围,确定安全无虞后,才把缰绳栓到一旁歪脖子树上,要护送洛英进屋。
她一面走,一看顾盼周围景色。
此地背靠青山,两侧延伸出桃林片片,明明已经过了时节,可枝头还有数朵粉艳花朵。
面前不远处则是一条溪流横穿而过,潺潺溪水被沿途绿荫遮蔽,只听得清泉声声,不见水光粼粼。光是听着,便有股沁人心脾的意味了。
这么看着,她就走到了屋前。
抬头一瞧,乌木门,huáng铜环,最上方还挂着一块儿牌匾,上面用小篆写着两个清秀小字:
梅园
牌匾角落处,刻着一支缠枝梅花。
她抬起手,刚要拍门,却听吱呀一声,门分左右,开了。
里面露出一张银盆似的脸,头梳双环髻,圆圆的眼睛仿佛带着笑意,红扑扑的脸蛋喜庆极了。
她一见洛英,未曾开口便先笑了出来。
“是洛英姑娘吧,小姐让我在这儿候着呢,您快里面请。”
小丫头自来熟一样,直接扶着洛英,对身后侍卫道:“梅园不接待外客,还请您在这儿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