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晚上洛英跑去跟贞娘睡一个屋之外,白天里,她都跟拴钥匙似的,每时每刻都得把他挂在身边。
渐渐地,李延秀也习惯了。
卖豆腐时,有大爷大娘瞧见李延秀后,总会打趣她:
“英子,这么俊俏的小伙子,是谁啊?”
这时,洛英总会得意的回答:“崔大爷,陈大娘,他是我男人。”
逛街时,遇到曾经追求过她的壮小伙儿,挑衅的目光打量李延秀后,不服的很:
“听说你找了个文文弱弱的男人,就他啊,钱没一个子,年纪倒是一大把。怎么养活你?”
这时,洛英总会骄傲的挺起胸脯:
“嫁给他,我给他当牛做马都乐意。你呢?就是给我为奴为婢我也不稀得,这就是差距,懂吗?”
然后,故意拿胳膊肘狠狠的将人撞开,另一手挽着李延秀的胳膊,像只小猫咪似的贴上去,顺服极了。
变脸之快,李延秀都不得不称赞。
不过——
他还是压抑住心中暗慡,故意装出一副说教的模样:“即便是真心话,你也不该这么打击人家的。”
而后,温柔的抬起手,轻轻的揉搓着她的发顶。
一匹烈马,却温顺的臣服于他。换做普天之下任何一个男人,想必,都会沉沦于这种快感吧。
岂料,洛英瞪他一眼,附耳过去小声道:
“他给我为奴为婢我的确是不稀罕,不过,你要是胆敢真把我当成牛马,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语气是浓浓的威胁,肢体却还演着温顺可人。
李延秀突然想到从前宁墨说过的话:
这天下最可怜的男子,就是娶了个在家母老虎,出外却从夫的女子。试想一下,她在堂前给足了你面子,私下却如夜叉。偏偏这份苦,你无从道来,岂不是天下最可怜?
李延秀疑心自己就要成为这天下最可怜的男人了,却听洛英惊喜的指着不远处:“你看前头。”
她的思维总是太跳跃,让人跟不上。
李延秀顺着看过去,发现就是酒肆的廊下,好像拴了条蓝布条?
洛英美滋滋道:“你不是喜欢喝梨花白吗?我跟酒肆的掌柜说了,让他帮我弄两坛来。要是酒来了,就在廊下拴个蓝布条。走吧,咱们拿酒去!”
说罢,拖着李延秀就往那边走。
低头进了酒肆后,掌柜的一见是他们,乐呵呵的弯腰从柜下抱出两小坛来。仔细的放在柜上:“还是英子知道疼男人,小兄弟,这酒来之不易,可要珍惜呐。”
洛英一挥手,拍下一块儿碎银子,豪慡得很:
“多谢啦!您下回要是再遇到这好酒,都帮我弄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老掌柜呵呵一笑,指着桌上的银子:
“小丫头大言不惭,老实说,这银子,是你卖了多少块儿豆腐才赚来的?胡乱骄纵男人,也不怕给惯坏咯!”
洛英得意的很,回身一捞,挽住李延秀的胳膊,冲老掌柜拌了个鬼脸:
“您今儿的话怎么这么多啊,我们走啦,下回有好酒,给我留着哟。”
说罢,用眼神示意,等李延秀抱起酒后,替他扯开门帘,两人前后的走了出去。
看着她欢悦的样子,李延秀不禁问:
“每日都要路过这儿,莫非,就是为了这酒?”
“对呀。”洛英突然皱起鼻子,看了看酒坛又看着他,疑惑的很:
“你,你不会如今不爱喝这个酒了吧。”
分别五年,就怕就是故人已变,自己却还按照回忆里的喜好操办。
看着她满眼的不确信和陡然而来的小心翼翼,李延秀心中一酸,笑着扬起手中酒坛:
“云游五载,最是忘不掉的,就是这口梨花白了。”
洛英木呆呆的望着他的脸,看着他眼底暖暖的笑。破天荒的没自chuī自擂,而是头一低,像只鹌鹑似的跟在他身侧,抿嘴笑了。
迎来送往,季节jiāo替。等冬日的第一场雪来临时,也到了贞娘出嫁的时候。
这场婚宴注定不平凡,女儿嫁母这出,别说南陈,在北魏也少见。
不过,大家都清楚这对母女的品性,原本打算悄悄的带chuáng棉被过去,就算了。可架不住左邻右舍送来祝福,竟办的格外盛大。街头巷尾的鞭pào响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乌戈更是早早准备了糖和jī蛋,挨家挨户的送。臊的贞娘直拿粉拳捶他,他也受着,傻笑的样子,活像一只憨态可掬的熊。
这场婚宴足足闹到晚上,看着母亲含泪端起合卺酒,在门缝里偷瞧的洛英猛地直起身子,大步向外走去。
李延秀不明所以,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四下都安静了。整条街上,白皑皑的雪地洒着红色纸屑,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