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初生灼阳照亮历经一夜内外混战的北昭皇城,城内街上随处可见浓烟燃尽后的碎石瓦砾。
一阵阵刺骨晨风,席卷尘灰扬天,迎面拂过北堂炜带领的搜寻士兵,显露一张张默哀与沉重。
这北堂炜乃北堂外族子弟,虽年龄不大,但胆识过人,昨日战起时随大长老一同出战,战上无畏尽显少年英勇。
如今难得中途休战,他便召应士兵逐一翻找战后难民,眼下闻得被自己救出的百姓痛呼哀嚎。
北堂炜心如刀绞,自古战争止于权者受于黎民,没有人愿见到烽火连天,偏偏权者利益熏心,造就一场场人间悲剧。
沉呤间北堂炜觅得一啃食血馍的孩童,寻着孩童眼底扎心的求生欲,一咬牙直奔北堂王府而去。
北堂王府主院外姚?双臂抱胸,一整晚抬眸望天,时刻警惕信鸽返信,其面上认真,惹得一旁龙魂也跟着盯了一宿。
一来二去,龙魂颈脖酸软厉害,忍不住一喝。
“我说你那鸽子是半路被人打劫了吧?”
话语一出,龙魂便得了姚?一记白眼,心生不爽间若不是知道姚?这信鸽是去搬救兵,他才难得跟姚?废话。
当然埋怨归不爽,龙魂更担心的是信鸽落入他人手中,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是龙魂转头看向姚?,委婉道。
“话说你这灵鸽总不至于还挑时辰吧?”
闻得龙魂试探,姚?挑眸一瞥龙魂。
“不行吗?”
言语间姚?上下打量了一番龙魂,末了白眼一翻,意有所指道。
“我还大半夜见鬼吗!”
“你这小兔崽子!”
“你才万年老魇呢!!!”
两人话不投机针锋相对,声声高涨间吵醒屋内昏睡的北堂墨,北堂墨一睁眸就被身上淤伤痛得连“嘶”数声。
如是闻声感痛,引得背对床边蹲守的立秋一骨碌站起,转头对上北堂墨看来的目光,两人视线交织,立秋鼻头一酸。
“世...世子,你可算是醒啦!”
立秋越说越着急,以至眼泪可劲儿往下掉,一滴滴梨花带雨瞧得北堂墨思绪一恍,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初穿越来时的惊蛰。
“你是?”
“我是立秋啊!世子!”
立秋昨晚一见被姚?带回的北堂墨,一瞧北堂墨身上的伤,愣是吓得一晚上不敢闭眼,死死守在北堂墨身边。
眼下好不容易等到北堂墨醒来,她自是不敢有半点松懈,可瞧着北堂墨面上黯然,立秋心里悲喜重叠。
多年前北堂墨受皇命协助夷郡抵御南祁,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北堂墨,一袭戎装英姿飒爽,一令之下百军齐发。
正是这一战,北堂墨遇到了庆毓光,开启了北堂墨的悲剧,而夷郡亦在那一场硝烟中化为人们口中传说。
然她作为夷郡少主,亦被北堂墨带回,之后安排至军中救死扶伤,直至临南城战爆发,她才被送回北堂王府。
可那时北堂墨前往南祁为质,才导致她错失与北堂墨重逢的机会,如今再次得见,立秋一把握上北堂墨的手。
“世...世子,你还记得夷郡一战吗?”
颤语同时立秋迎上北堂墨眼底恍惚,按耐不住内心激动道。
“我...我就是当年被你带回的立秋啊!”
北堂墨瞧着立秋面上无以言表的欣喜,低眸一见立秋紧握自己的五指,似明非明间眉峰一扬。
“立...立秋?!”
“恩!这是世子给我取的名字!奴婢记得世子说过惊蛰是万物之始,立秋则是结果之报!”
“万物之始...结果之报,惊...惊蛰...”
闻得北堂墨喃喃自语,立秋心下一疼,擒着北堂墨被自己握在掌心的手五指成拳,立秋仰头看向北堂墨。
“所以世子苦尽甘来自有时,奴婢这不就来了吗?”
立秋一语,掀起北堂墨心底百感交集,她没有忘记昨日种种,那一张张在自己眼前消逝的容颜,如似一把把利刃。
一遍遍凌迟她震痛不已的心脏,让她一瞬之间似乎懂了责任所存在的意义,每一个为她牺牲的人,都是源于对这片大地的守护。
而这份守护最终凝聚万千尽在她手,令北堂墨低眸看向立秋,眼底闪现亦如往昔的锋芒。
“你说得对!苦尽甘来自有时!”
北堂墨言语间觅得立秋随言上扬的嘴角,心下一暖,忽的想起自己昨晚带回的少年,脱口一问。
“那少年呢?”
立秋闻言一愣,随即一应。
“在旁边房间,世...世子你去哪里啊!”
话音未落,立秋便见北堂墨掀被往屋外奔,吓得连忙跟了上去,刚好碰上被北堂墨推开的姚?。
姚?先让北堂墨撞了个措手不及,眼看就要跌个狗吃屎,后又被立秋迎面一推,这下前脚未稳,后脚仓促。
两力互攘之下,姚?脚跟绊上门槛,直接摔了个落地十八滚,最后碰上院中石桌,“嘭咚”一声,怵得龙魂右眼一跳。
“这...这这这...”
“这都是要干嘛啊!!!”
姚?疼得嘶哑咧嘴,抬眸对上龙魂目瞪口吃,一时怒气冲冲奔向北堂墨跨入的屋舍,一进屋,姚?便见北堂墨坐在床边。
本欲吆喝的话语被立秋眼疾手快捂回口中,憋得姚?一口气倒憋得白眼连翻,低眸一瞪立秋示意“噤声”的手势。
姚?心下一沉,偏头一见北堂墨对视的少年,寻得两人眉宇凝重,一把拉下金蝉捂住自己的手,乖乖闭了嘴。
一时复以安静的房间内,北堂墨望着眼前的少年,似是看到了当初的惊蛰,抬手轻轻一拍少年肩胛。
“你...你感觉好点了吗?”
闻得北堂墨关心,少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不上为什么,他第一眼看到北堂墨,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或许是因为他与北堂墨腕间的铜镯共鸣,又或是北堂墨是救他出祠墓的人,总之少年因祠墓禁锢亦记不得往昔记忆。
由此少年上下打量了番北堂墨,末了迟疑一语。
“你是谁?”
明显不记前尘的话语,衬上少年眸中认真,刺得北堂墨心疼上涌间下意识握紧了少年手臂,惹得少年一感北堂墨五指发颤,再声一言。
“你...你怎么了?”
迎着少年问话,北堂墨垂首摆了摆头,念及立秋所言寓意,也许对于少年而言,失忆便是上天的另外一种“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