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浸在冷水里的双手一滞,“你现在就想着考军校?是不是也太早了点。”
吴思苦笑着,“我入伍体检都是勉qiáng通过的,训练头一天就当众晕倒,还没有运动天赋,只能想办法提升智力了。更何况我大你们好几岁,如果不提gān几年后就得退役,回地方上也没有好的安置。更何况家里无权无势,一切打算都只能靠自己。”
这时候广播喇叭里响起了嘹亮的军歌,钱灵知道该是起chuáng的时间了。她匆匆把浸着衣服的脸盆放回原位,拿出放在枕边的理论课教材,和吴思一起赶到教室里。下午的课依旧是卢靖朝主讲,为着郝雯的事情,她心乱如麻,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等下课后找卢靖朝一探究竟。
等理论课结束,钱灵坐在位置上磨磨蹭蹭,几乎等所有人都走完,才慢慢来到讲台边,看到卢靖朝也在装模作样的翻找东西,不禁“扑哧”一笑,“卢老师在找什么?要不要我跟你一起找啊。”
卢靖朝直起身,拍了拍袖口沾着的粉笔灰,逗她道:“我在找压缩饼gān呢。”
“还是多为你的牙齿考虑吧。”一想到卢靖朝微笑时露出整齐雪白如编贝般的牙齿,钱灵用惋惜的口吻玩笑道。
卢靖朝抱起教案,向空dàngdàng的走廊望了一眼,“你是来向我打听郝雯的事吧。中午我回赵处办公室休息的时候看到她哭哭啼啼的跟在郑科长的身后,当时你们刘排长也在。”
钱灵手托腮,听着卢靖朝的描述,眼睛都不眨一下,“后来呢?”
“他们去了隔壁的小会议室,关上门,我就听不到什么了。只是出来上课的时候隐约听见争吵声从里面传出来,不过也不清楚究竟在吵什么。”卢靖朝领着钱灵往外走,“不过郑科长这个人挺严厉的。毕竟是老革命的女儿,办事情从来都一丝不苟。”
“那为什么还会吵起来?”钱灵寻思着郝雯是个典型的乖乖女,面对自己闯下的祸事自然一声不吭,最多也不过回来之后和她掉几滴眼泪。难道是刘排长说了什么难堪的话?不对,事情发生的时候刘排长虽然十分震惊,却毫不犹豫的把郝雯压在身下,用抓起地上冒着烟的手榴弹用尽全力掷了出去。回来的路上面对战友们的非议,他也像平常一样板着脸维持秩序,甚至并没有多注意和其他女兵一起坐在卡车里的郝雯。
“里面一男一女吵得真凶。”卢靖朝笑了下,“我头一次见刘阎王和女的吵架,尤其是跟政治部里的姑娘,毕竟做久了文字工作,还是要讲个体面的。”
“那刘排长吵赢了没有?”钱灵只见过排长和赵处他们争执的模样,情绪激动时甚至一把脱掉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来。对着赵处这种从军多年的大老爷们当然还勉qiáng说得过去,如果真对郑科这样,恐怕会被当做是耍流氓。
卢靖朝拍了钱灵一下,“想什么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吵架输赢?我只听见里面一男一女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下午还要给你们上理论课,自然没兴趣听壁角,系上鞋带就匆匆往这里赶。”
钱灵胸中愈发不安起来。自从和郝雯一路相伴着到了军营,她身边早就习惯了这个大方又慡朗的姑娘。在部队大家生活条件几乎没有差距,所有人都期待能有好的表现获得些jīng神上的荣誉。而郝雯一背上处分,一段时间内肯定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来,更何况还涉及到之后的连队分配问题。
钱灵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如果郝雯背上处分,到时候会分到哪个连队?”
“那就看哪个连队要她了。”卢靖朝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琐事,“我见过之前的分配表,在新兵连中表现不好的,自然是没办法留在军区,多半去了条件艰苦的基层。”
听到卢靖朝的回答,钱灵胸中仿佛塞满了湿漉漉的棉花,闷堵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见卢靖朝背过身,指了指空旷无人的训练场,“其实很多时候分连队都要看运气,一个好的位置紧紧有才华和表现还不够,天时地利人和都缺一不可?”
“那你会去哪里?”钱灵忍不住脱口而出。
卢靖朝背过身,一张俊秀的脸上写满了怅惘。“之前本来赵处说我会留在机关,但目前政策变了,新兵全部都要去连队历练一番。他走之前还安慰我说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任何连队都需要写材料搞宣传的人,不愁得不到中用。可我总觉得自己是生不逢时,之前在学校想好好读书结果高考取消,又想学陶渊明下乡去找个山清水秀的村落过采jú东篱下的生活,却来到了纪律分明的部队里。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倒霉透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