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赵处迎上来拍了拍卢靖朝的肩膀,“刚才苏参谋表扬周航把文工团的秩序管的井井有条,人家还专门提到你,说你一直在旁边协助。”
卢靖朝默默的点了点头。其实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之前周航明里暗里没少对他yīn阳怪气,但一路上在茫茫戈壁穿行,两人又夜夜同处一室,不知不觉将争执的硝烟压了下去,变得和气起来。
“是,他是前辈,又有基层工作经验,一路上对我都在指点关怀。”卢靖朝不愿再细想下去,转而问赵处:“您怎么想着出来了?”
“给你布置作业,顺便走走看看。”赵处把手背在身后,昂首踱着方步,“武威那边的新闻稿你这两天尽快写好,到时候留在这里,给运水的车辆带回兰州去。咱们出来这么久,应当报个平安了。”
“那,要突出苏参谋的形象吗?”
“随便你,实事求是吧。”赵处声音幽远,让卢靖朝捉摸不透,“在文工团这么久光些剧本了吧,其实写材料的本事也别丢下。机关在出来之前还收到北京军区的选派函,说希望能调擅长纪实文学的人进京,为首长们整理三大战役相关稿件,看来是准备出回忆录了。”
卢靖朝看着赵处微微佝偻的背影,心中微微悸动。当年赵处也曾是兰州军区的第一笔杆子,却毅然决然放弃了赴京选调的机会,坚定的为大西北奉献了一辈子。难道真像传言所说是为了某些割舍不的情愫吗?之前就听闻赵处的家庭关系不好,妻儿常年留在内地老家,这么多年他把所有的jīng力都投入到部队的文化建设中,兢兢业业,夜以继日,像一支北风中永不熄灭的烛火。
“快过来,这里居然真有一棵小白杨!”赵处惊喜的喊道,“之前那个贺营长就说,几年前咱们下来指导工作的同志在这里种下一棵小白杨,当时正赶上风沙季节,谁都没想到会活下来。这么多年兵站的同志哪怕自己不洗澡洗脸也要节省下水来浇灌它,几次断水都熬了下来,没想到现在长这么粗了。”
卢靖朝快步走了过去,果然,一颗手腕粗细的小杨树笔直的矗立在旗杆盘,树冠上碧绿的枝叶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响声,是方圆数里灰huáng中唯一一抹亮色。
“唉,战士们太心酸了。我刚跟贺营长说了,待会带我一起去水窖菜窖看看,你也跟着,到时候在新闻稿上如实书写,争取向上面要点拨款改善下。”赵处抚摸着杨树光滑的主gān,“你在北京做梦都想象不到这些吧。”
“确实,来兰州之后增长了不少见识。之前听指挥官学院的同志们说起西南西北,只觉得自己在盲人摸象,从不同人嘴里或者文学作品中拼凑出片段,现在终于将它们融为一体。”卢靖朝指了指院子边缘的土墙,“就这样把土堆起来,不用水泥浇筑,难道不会倒吗?”
“这里常年gān旱少雨,就连冬季也下不了多少积雪,是个彻彻底底的大蒸笼。”赵处眯着眼睛叹了口气,“塔里木河常年断流,罗布泊这么多年也越来越浅,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能做的只有保障好战士们的日常生活,别让他们在保家卫国的同时还要为喝水吃菜担心。”
等到晚饭时,卢靖朝才知道基层兵站生活的艰苦程度。咸菜炒羊杂,玉米面窝窝头,再加沙葱jī蛋汤,简简单单三样已经是兵站厨师能拿出的丰盛筵席。而且,这次并没有让兵站的同志们和他们一起进餐,只有贺营长带着一名副营坐在苏参谋身边作陪。钱灵颠簸了几天,终于能吃到热食,便勉qiáng着喝了些jī蛋汤,掰着吃几口玉米面窝窝头暖胃。
卢靖朝不声不响的接过钱灵剩下的窝窝头吃了起来。“我的那份可以省下来,待会夜里送给站岗的哨兵。”卢靖朝对钱灵耳语道,“如果李团允许,你可以跟我一起。”
“为什么?”
“想听故事啊。”卢靖朝用飘忽不定的语气卖了个关子,“我想他们平时很少有机会跟机关的同志jiāo流,到时候你把我带的茶叶泡一点,再拿上几块儿糖,一定能聊的尽兴。”
钱灵在内心里为卢靖朝的机智大大点赞。夜深人静正是哨兵jiāo班之时,美味的宵夜和耐心的聆听者对孤苦伶仃的戍边士兵来说一定是不小的诱惑,当然,如果手里有照相机那就更好了。到时候图文相配,最好能再加个滤镜,没准能成为国家地理杂志上令人眼前一亮的大片。
“那我该怎么跟李团说呢?”钱灵想到之前李团对她的告诫,有些心虚起来。毕竟卢靖朝和她男才女貌的登对着,常在一起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