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靖安:“你如何肯定不是旧党的人继承相位?吏部尚书、户部尚书、中书平章政事、中书左右丞,还有好几位布政使都是旧党的人,这些正二品以上的大员都有资格角逐相位,温仪良虽然是右丞相,但他和这些旧党官员比起来差太多了吧?”
林宁宴笑道:“如果你是圣上,你还会让旧党的人继续执掌相位吗?”
文靖安先是一怔,随即了然,这两年他对朝堂形势、官场规则的了解即便比不上林宁宴和严素光,也比一般人看得清楚,这位元景帝虽然中规中矩,不是什么开拓雄主,但也绝不是那种任由下臣摆布的无能皇帝,这些年他用旧党只是因为旧党好用,让他省事,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受旧党操控,剑州为什么是萧弘治家一直担任布政使?詹事府为什么由礼部尚书赵仲明担任詹事?不就因为萧弘治和赵仲明都不属于旧党么?
而且为什么势单力薄的新党一直能够存在?因为新党的头领一直都是元景帝本人!是他在背后默默支持右丞相温仪良、礼部尚书赵仲明和萧弘治等等这些零散的势力,当初就连同时把林宁宴和严素光塞进詹事府都是他的主意,为的就是让詹事府有新旧两党的平衡。
站在元景帝的立场,严同去相之后如果还把丞相的职位jiāo给旧党,在他手下自然可以随意节制,因为在大盛庙堂除了严同就数他“资历”最高,哪怕再来一个严同继续当丞相他也完全可以制衡旧党,但问题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呢?
严同老了要辞去丞相之职,有朝一日,他这个皇帝也是要把皇位jiāo给太子的!
经过严同三十多年的经营,旧党的势力已经在大盛庙堂和各州郡盘根错节,随便挑一位官员都能找出一份和旧党攀附的关系,太子萧慈祐没有能力和资历对抗如此庞大的官僚集团,元景帝必须为太子的将来考虑,从这个角度出发,下一任丞相必然不可能是以旧党自居的官员。
这也是林宁宴大胆判断右丞相温仪良能够继承严同左丞相大位的最大依据。
严同一旦失去相位,严素光也就失去了依仗,不但瞬间变成普通的六品官员,还有可能第一时间被牵连清算,她提前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是在情理之中的选择,趋利避害,一般人都懂衡量。
不过文靖安出于对严素光的了解,他总觉得事情不止如此,因为严素光不是一般人,要是仅仅为了躲避风头的话,她大可以去别的地方,为什么偏要选择江州呢?如果遭到清算,她在江州岂不是会牵连文靖安和农事处的同僚?严素光是不肯麻烦别人一丝一毫,更不会亏欠他人一针一线的那种人,她的骄傲,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连累旁人,从这一点来说,文靖安认定她不会去江州,现在事实恰好相反,那就是事有蹊跷,严素光非要去江州肯定有别的因由。
如此,文靖安多了一份考量,他决定gān脆直接去找严素光问清楚,大家开诚布公把事情讲明白。
“我基本知道严同辞相影响有多大了,庙堂那边的事我们管不了也轮不到我们管,但涉及严素光我想帮忙出一份力,我想亲自去找她聊一聊,我觉得她去江州不止是为了提前躲过这次的风口làng尖,背后可能有其他原因。”
林宁宴道:“也好,同僚一场,我也不想看她因为这种事遭到牵连,就算没有旧党,她个人的能力和才gān也没多少人比得上,我们需要她。”
文靖安:“你这番话我会转告她的,她会发自内心感激你。”
林宁宴:“别!我不是圣人,我祖父失去相位之后,我家流落边州二十多年,按照寻常人的心理,我肯定希望她祖父失去相位之后,她家也流放边州,但出于对她个人能力的欣赏,我就人论人,希望她继续在农事处任职,至于她那些叔伯兄长,我不会有丝毫可怜。”
文靖安笑了笑,“好,那你是恩怨分明,不过这番话我还是跟严素光转述,让她知道你这份情怀。”
林宁宴:“少来,我和她当普通同僚正常相处就行,惺惺相惜就算了。”
陈崇章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讲,没有打断他们,这会看他们说完了问道:“我就真不能跟你们去江州吗?我一个人留京有点孤单啊。”
林宁宴“啧”了一声,“多大人了还要扎堆?”
陈崇章:“这不是扎堆不扎堆的问题,我一个人留京心里没谱,一个人慌慌的。”
林宁宴恨铁不成钢,文靖安说道:“你留京我还有出于私心的考虑。”
陈崇章皱眉问:“啥?”
文靖安:“万一我和宁宴在江州搞砸了,你在京城gān系没这么大,就算农事处撤销了你也能迅速回归詹事府脱身,到时候就算你没办法拉扯我俩,还是能照顾家里,我俩才是jī蛋分两个篮子放,打烂一个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