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都是聪明人,不必多说废话,严同直言道:“我已经让你母亲挑了huáng道吉日,你去找她,问清楚成婚的日子。”
严素光:“我是答应过你,但西海人没来江州之前,我不会成婚。”
严同顿了顿,重重放下手中的公函,语气既有威胁也有训导,“我辞呈已经递上去!趁我还是丞相,手里还有权力先为你立一个名分,成了婚你就是严家家主继承人,不管后头局势怎么变,你的名分不会变,你明不明白?!”
严素光正要再说,严同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严素光只得缄口,严同咳嗽依旧不停,最后变成呼呼喘气,严素光看出不对,刚要上去询问,严同抬手制止了她,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也已经花费了很多的力气,他朝严素光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好好想想,为了严家,不要躲了,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严素光眼睛动了一下,终于没再说话,拱手行礼退了出去,但她人是退了出去,心还在书房里边,因为她刚才看到了严同的另一只手,那只手握着咳出的一口血,严同草草让她离开书房,为的是对她隐瞒身体状况。
她知道严同这几年身体已经很差了,有时进出宫城都要人扶着才能走完,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程度,看来严同辞去丞相之职,身体原因占了很大的比重。
严素光原本想的是严同辞相不会这么快成为现实,更换一朝丞相元景帝需要从长计议,所以严素光的打算是先去江州,把成婚这件事拖一拖,等中书省和庙堂把那些公约、条约都承认了,西海人正式驻扎江州之后,她再回京来办这件事,现在发现严同是这种情况,她心里动摇了。
这时天色快要入黑,严素光心里无比烦闷,不知如何排解,在她心里是及其抗拒和另一位女子成婚的,但理性告诉她她必须这么做,严同其实不是在bī她,而是在保护她,将“衣钵”传给她,把维护严家的权力和责任一并jiāo给她。
这种女扮男装的矛盾她自小感触颇深,只是后来随着她正式踏入官场,她把那种qiáng烈的反抗念头压制了下去,现在要她和另一个女子成婚,心里那种压抑像是泄露了一般,她很难再说服自己。
这种左右为难让她若无所依,没有人可以听她倾诉,也没有人可以给她出主意,偌大的丞相府,偌大的帝京,她真是不知道该到哪儿去,仿佛她被丢弃了,这世上再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她怅然若失走向丞相府大门。严同递jiāo辞呈之后,丞相府门前的车马迅速变少,上门的访客也少了很多,这时相府门前已经稀稀落落,她从侧门出来,除了守门的护卫没人认出她。
她乐得清净,独自一人走入前方的夜色,这时却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素光兄。”
严素光回头去看,文靖安牵着那匹红马向她走过来,问道:“吃饭没有?”
严素光先是顿了顿,接着心里有一丝惊喜,随后摇了摇头:“没呢。”
文靖安:“走,我请你。”
严素光:“你来gān嘛?”
文靖安:“这话问的,没事就不能找你吃饭吗?”
严素光愣住,文靖安笑道:“确实有事,找你聊一聊,走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边吃边说。”
说罢将马拴在相府外墙的拴马石上,和严素光信步而行,相府位于帝京繁华地段,附近也有其他高官要员、王侯将相的府邸,商业发达,客栈酒肆随找随有,文靖安特意选了一家,说道:“我记得你老家是浙州的吧?就吃浙州的馆子如何?”
严素光正愁不知道该去哪儿,文靖安来找她吃饭她自然乐意,便道:“好。”
文靖安上了楼要了个僻静的单间,房里灯火通明,围炉煮茶,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两人相对而坐,文靖安先给严素光倒了一杯茶,严素光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捧着茶杯看窗外的夜景。
文靖安察言观色,问道:“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严素光这才回过神来,喝了口茶,说道:“好多了。”
文靖安:“……”
心说您这自愈能力也太qiáng大了。
严素光缓缓舒了一口气,她说“好多了”倒不是随口而出的推脱应付之词,因为文靖安来找她,让她不是一个人,这就足以给她宽慰,人的感情需求很奇怪,有的huáng金美玉也满足不了,有的只要一个眼神的情意,一个浅笑的梨涡,或者像现在这样,陪着对坐饮茶,在夜幕降临时,对面有一个陪着的人。
“想问什么就问吧。”
严素光主动给文靖安来了一句,文靖安没有突兀地直入主题,而是问道:“昨天听宁宴说你祖父已经递了辞呈,圣上推回来了,但这次你祖父知会了中书省和其他中央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