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元景十七年十月十六日,他们从中州地界进入了京畿之地。

  京畿的意思是国都及其所管辖的附近地方。

  十七日,他们从京畿外围到了明京城下。

  已经无法用“一眼”这个量词来概括这座城池。

  之前的北昌府、安庆城以及延陵府都可以说“一眼望去”,而在明京城之前,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哪怕在最高处,目力所及也没法将这座宏大的城池全部收入眼底。

  它太巨大了,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不尽的繁盛、宏伟、壮丽以及对人为造物的惊叹。

  文靖安等人从西北方向的“阜成门”进城,但见城墙高耸、望楼相间,最高处竖立着一面写着“盛”字的朱红旌旗,此时已到日暮,残阳染血,那旌旗在烈烈风中翻飞飘扬,确有慷慨高歌的悲壮。

  文妙安抬头仰望那十数丈的城墙,感叹了一句。

  “这得费多少砖头啊?!”

  严素光道:“你该问这城墙费了多少大盛将士的人头。”

  文妙安:“……”

  韩延拍了拍她肩膀,指了指往楼上那面朱红大旗,说道:“看见没?那是用将士的血染红的,在京城这地方千万不要拿它开玩笑。”

  文妙安:“我没开玩笑!”

  韩延道:“那最好。”

  又朝文靖安说道:“靖安兄,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在我家里住一宿如何?”

  文靖安:“你离京日久要与妻女相聚,我们就不去打扰了,改天找个时间我们再登门拜访。”

  韩延想了想,说道:“那这样,我家的地址给你,你们安顿下来之后派人送个条子过来告诉我你们住哪儿,改天我带我妻子和女儿过来请你们吃饭。”

  文靖安:“这不合适吧?”

  韩延:“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一路上你教了我那么多,给钱财你又不要,一顿饭的情意算什么?我还是之前的那些话,你在京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文靖安笑言:“好,韩兄有心了。”

  韩延:“哪里话哪里话。”

  说完看向严素光,严素光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也不说话,轻轻拍了一下马鬆,那马儿便抬足往城门方向去,他背对着文靖安,一抬手扔过来一块白色玉佩,也不回头,只说道:“等你想好去国子监的人,让他拿玉佩来丞相府找我。”

  这是兑现他在南花津时对文靖安的承诺,文靖安看了眼手中玉佩,正面是山水云纹,背面刻着一首小诗,文靖安举起玉佩跟他说道:“多谢严公子金口玉言。”

  严素光背对着他没回话,双脚稍一用力,□□马儿加快了步伐往城门跑去,他身旁几个护卫赶紧追了上去,韩延见状也主动与文靖安人道别:“我要先随他去中书省衙门复命,再会。”

  拱了拱手作拜别礼,拍马追赶严素光去了。

  文靖安看他们进了城门,把严素光的玉佩转手送给了文妙安,文妙安怔了怔,问道:“什么意思?”

  文靖安:“你不是听到了吗?拿玉佩去找他,他给你送进国子监读书。”

  文妙安一惊,随即赶紧把玉佩抓过去拽在手心,四下环顾,小心翼翼道:“你确定?我也学她女扮男装到国子监读书?要是被发现了很危险的!”

  文靖安:“你不让人发现不就行了?”

  文妙安顿悟,赶紧将玉佩收入怀里,欣喜道:“这太刺激了,等我找好机会再去!从长计议,谢谢小哥哥!”

  她这句“小哥哥”说出来之后又赶紧自己捂住了嘴,四下打量,幸好没人听见,跟文靖安笑了笑,改口问道:“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文靖安问陈崇章:“你还记得宁宴家的地址么?”

  陈崇章拍了拍藏在胸口那一堆信件,说道:“当然。”

  文靖安道:“我们直接去他家,给他个惊喜。”

  三人议定,也都赶马进了明京城。

  林宁宴之前收到了文靖安从延陵府寄过来的信,不过他估算文靖安等人不会这么快到来,今日如往常一般,他从翰林院处理完公务,拖着一身疲倦“下班”,在街口付了车夫车马钱,脱下戴了一天的官帽夹在肋下,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往他租住的房子走,活像被工作□□折磨后的社畜。

  他的这栋房子中规中矩,既不是那些高官要员的府邸豪宅,也不至于落魄到住茅草屋,毕竟是堂堂榜眼,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京城房价再高,他也能租一套两进的小院支撑门面。

  今天他推掉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应酬,为的就是早一点回来歇口气,没办法,翰林院编修名义上是七品官,其实还是个“实习生”,他在翰林院负责参与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等工作,但这些工作都是带有见习性质的,等三年期满新的状元、榜元进来之后,他才能获得新的任用,而任用就要根据他这三年在翰林院的表现决定,所以他在翰林院总是保持着另一副惺惺作态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