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他和文靖安出了学房,往藏书房走去。
林宁宴不忘继续说道:“咱们书院现在一共有七十九位学子,加上你刚好八十。除了先生以外,书院还有另外三位教习,一位姓huáng,一位姓孙,一位姓周,他们和先生一样都考了秀才,不过他们都不是廪生,因此以先生为尊,学问人品自然都是过得去的,先生一般教天字班,huáng孙周三位教习负责后面三个班。”
林宁宴特意qiáng调李碧存是廪生而得其他三位秀才教习尊重自有其含义,因为廪生必定是秀才,秀才却未必是廪生。
在大盛朝,参加院试通过后的优秀士子才能获得秀才功名,但所有的秀才也是要讲究排名高低的,其中只有考取一等的翘楚才能称为廪生,人数一般在10人左右,根据地方不同人数会有增减,比如北昌府今年考出了100名秀才,那么只有前10人可以获得廪生“尊号”。
所以说廪生是秀才中的秀才,李碧存既然是廪生,那么他当年考院试的时候至少是前十,青莲书院其他几位秀才对他礼敬有加便在情理之中了。
当然了,廪生不仅仅在地位上比普通秀才要高,在很多方面也有高于秀才的优待,成为廪生就能得到朝廷发放的禄米了,廪本身有“粮食,粮仓”之意,比如永宁县衙门每个月都会给李碧存送来六斗(约160斤)廪米。
除此以外,当青莲书院的学子去参加县试的时候,必须保结才能参加考试,保结有两种方式,其一,考生自己找另外四位考生相互保结,其中若有一人出身造假或考试作弊,那么其余四人一并要遭受牵连。其二,直接找廪生保结,廪生具备帮考生保结的资格,一般的秀才却不行。
李碧存能成为莲花镇读书人之首,那都是有原因的。
听林宁宴讲完这些,文靖安忽然起了点小心思,问道:“宁宴你呢?你算教习还是学生?”
林宁宴道:“我更多是算学生,我现在只是童生,没资格给同窗们讲课,我只能帮先生处理一些教学之外的杂事。”
文靖安:“你来书院几年了?”
林宁宴:“两年了。我不是你们莲花镇人,只因家中变故,早年无奈落籍到北昌府,但府城并非我安身立命之地,先生念着与我家中长辈有些故jiāo,留我在青莲书院继续读书。”
他这番话与苏长青告诉文靖安的话并无出入,只是他和文靖安相jiāo不深,所以很多细节做了隐瞒,但大体上他的身世经历便是如此,书院里除了李碧存基本没人知道他这些隐秘,现在他跟文靖安如实说来,也算坦诚相见了。
文靖安顺着他的话,诚恳回道:“虽然不知宁宴你家中遭遇了什么变故,不过我相信你迟早能考取功名重振家门,你安身立命的地方不是永宁县,不是北昌府城,应该是你最想去的地方。”
听了文靖安这番话,林宁宴愣了一下,忽然有种得遇知己的惊愕,文靖安完全说中了他心中所想,考取功名重振家门不仅是他的抱负,也是他的执念。
这两年他在青莲书院虽然是先生jiāo口称赞,同窗个个敬重的大学兄,他对所有人都是斯文有礼,笑脸相对,但其实他没有朋友,十五岁少年也会有烦闷,他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现在遇到文靖安,虽是半日之jiāo,却给他带来了知音之言,个中欣喜只有他自己能体会了。
他很好掩藏了自己的情绪,向文靖安微笑道:“承你吉言。”
人家如此真诚,文靖安便不遮遮掩掩,把自己的身世和跟陈家的关系跟林宁宴大概说了一遍。
林宁宴听罢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今日先生和你娘说那样的话,原来你外公对你家并不待见,据我所知,你外公并非蛮横无礼之辈,当年先生把青莲书院从闹市搬来这里的时候,你外公是第一个出来支持的,这些年他每年都给书院大力资助,对读书人向来敬重。”
文靖安还是有意帮陈三娘化解和陈守严之间的矛盾的,便顺着林宁宴的话说道:“虽然我外公对我家苛刻,但我还是想主动消解他心中成见的,我爹娘也是这个意思。”
林宁宴道:“你和你父母能这么想,那便一定有缓和的余地。既然你外公尊重读书人,那么你可以从这方面着手找到破冰点,比如往后你在书院学出名堂,到时恳请先生帮你说话,我想你外公不至于不给面子。”
文靖安笑了笑:“但愿。”
林宁宴:“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说话的,你外公也认识我,陈家我去过好几次。”
文靖安:“嗯,你与我三表哥熟吗?”
林宁宴道:“我和崇章自然相熟,他为人敦厚温文,在学问上向来是踏实笃学的,进书院短短两年时间,他已经升到了地字班,没想到你和他还是表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