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眼下没钱,但未来的事谁又好说呢,你知道的,他是新科状元。”明娆叹了口气,“爱最是虚幻,倒不如真金白银握在手里更实在些。”
陈氏不知明娆的算盘,还以为这个庶女尽在自己掌控中。她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要能用银钱解决的事,便都不是大事。
……
夜深了。
明娆躺在chuáng榻上,久久难眠。
她的烧已经退了,溺水没落下病根,很幸运,这与前世不同了。
夜深人静,她又想起前世那几十年中的每个夜晚,想起了那个人。
想着曾经的事,心口便觉得缺了点东西,总有呼啸的凉风往里涌,叫人很不舒服。
安北侯……
“侯爷。”
一声低低的轻喃从唇瓣间溢出。
字字带着小心。
明娆想着想着,心跳不自觉快了起来。
白日与陈氏周旋,她委婉的提出过些日子太后的生辰宴自己也想去,退婚一事陈氏还是希望能不动声色地解决,因此她对明娆的请求能应下的皆应下了。
太后生辰宴那日,陈氏会带明娆入宫。
过些日子就能再见到他了……
一想到他,明娆不由自主地就会紧张。
怕他,但也念着他。
这一念,便到了天明。
……
卯初一刻,薄雾未散,朝阳将升。
天光泛白,一队身穿铠甲的将士驾着快马,疾速穿梭于山间小道。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与杀气,熬了通宵的眼睛红通通的,却皆jīng神振奋,神采奕奕。
有两个年纪尚浅,还未娶妻的将领剿匪时杀红了眼,打算一进京城,就直奔烟花柳巷而去,试图以此来宣泄情绪。
前方的大部队早已看不见踪影。
虞砚穿着一身常服,面孔情绪寡淡,慢悠悠沿着官道走。
虽挺直了背脊跨坐在马上,但神色懒散,凤眸半眯,像是疲惫至极。
那些人都去找消遣,他没有那些爱好。
身边的亲卫落后虞砚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显然是知道困倦时候的安北侯不好招惹,于是都不敢靠近。
穿过最后一片树林,再往前走,便能遥望见城墙。即将踏出林子的一瞬,虞砚蓦地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身后的亲卫队顿时拔出刀剑,将他围在中心,警戒着。
林中风声已停,鸟声已止。
男人那双凤眸缓慢睁开,疏懒散漫的神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匕首般,锐利的寒意。
第3章.太后寿辰“京城又有人家要办白事了。……
清晨的城郊十分安静,除了——
那隐隐约约的,微弱的,似孩童般的哭泣声。
还有那一声,能够刺破耳膜,穿透人心脏的一声——
“阿娘,别走。”
四个字像是触及到虞砚记忆深处最紧绷的那根神经。
他冷肃着脸,抓紧了腰间的佩剑。
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凸显,几乎要撑开皮肉,爆裂出来。
习武之人耳力极qiáng,出声地大约离他还有段距离,他跨坐在马上,静静听着。
“大宝啊,实在不是娘狠心,这……家里穷,治不起你的病,你莫要怪娘啊。”一年轻的农妇哭哭啼啼地说道。
“你这死婆娘,对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他是咱捡来的娃,再丢弃也只不过是让他哪来的回哪去罢了,你哭什么,小心伤了身子。”
农妇不敢反驳丈夫,只是仍在哭,“大宝养在咱们身边五年,你就一点没感情吗……他爹啊,咱把大宝带回去好不……”
“说什么呢!你现在还怀着一个,把他带回去,家里养得起那么多口人吗!”那汉子似乎耐心告罄,拽着女子往回走,“眼下有了亲儿子,还要这个抱回去的做什么?更何况他那病不要银子吗?”
“别看了!走了!”
“娘……阿娘……阿爹……呜呜呜……”
很快,林中只剩下了小孩一人的哭声。
亲卫队收回了剑。
“侯爷,可要继续启程?”
虞砚望着出声的方向,看了半晌。
孟久知顺着主子的视线望去。
透过丛林间隙,隐约瞧见远处有一深坑。
那哭声便是从坑里传来的。
孟久知执剑靠近,走到那坑前。饶是他跟在安北侯身边十年,见惯了炎凉世态与肮脏勾当,此刻也心下微颤。
一丈多高的深坑里,有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在奋力地往上爬。
夜间的小雨淅淅沥沥,huáng土坑里有许多泥水。
小男孩的手用力扣住坑壁的huáng泥,十指淋漓的血迹与肮脏泥汁混杂在一起。
约莫六岁的孩童,脸上遍布泪水,哭得那样惨,却还是声音嘶哑地叫着“阿娘”,不认命般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