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
对了,外臣入宫,尤其还是虞砚这样的人,进宫是不允许带刀剑的,他把银簪戴在发上,这才能带进来。
太后从惊诧中回神,她想说话,可是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已经在用力。
陈琬柔清晰地瞧见,虞砚的眼底有滔天的杀意在猛烈地翻滚,几乎是以翻江倒海的架势朝人倾来。
女人的脖颈修长脆弱,承受不住一个常年领兵打仗的武将的力量,更何况,这个男人时值青年,带着决绝与杀意而来。
陈琬柔无法呼吸,她的气息被蛮力阻隔,都堆积在胸腔中,憋闷与窒息感令她恐惧,她从未感受过濒死的威胁。
qiáng烈的求生本能叫她伸出双手,死死攥住虞砚的手腕,用力地去掰,喉咙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堪。
“阿砚!”陆笙枫走到近前,恳求道,“你不是想要自由吗?在这呢,我给你好不好?你放开她?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虞砚没有理会。
他的头脑很清醒,他知道,今天他和陈琬柔之间必须要死一个人。
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
因为明娆还在等他回家。
男人居高临下,眼中尽是冰冷。
他嘲讽地勾起了唇角,握着发簪的手朝自己扎去。
被磨得十分尖锐的簪头轻而易举地刺破了薄薄的衣裳,扎进了他心口的位置。
血迹瞬间在男人心口蔓延。
漫出一大片血花,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裳。
有血滴下,落到了陈琬柔的脸上。
她的瞳孔骤缩,原本抓着虞砚手腕的那两只手都松开,转而去夺他的簪子。
窒息感叫她意识模糊,但她依旧用尽全力,不叫那簪子再深一寸。
虞砚微勾了唇角,哑着声音低声道:“我不想再与你有瓜葛,把这身血、这条命都还给你,好不好?”
像地狱中的恶鬼在耳边低语,杀气铺天盖地将人笼罩。
扎在心上的簪子又进了几分,有血迹顺着两人纠缠的手流了下去。
流到了陈琬柔的寝衣上,也流到了虞砚的袖子上。
他带着决绝,非要与她了断前尘。
母子间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步的呢?
陈琬柔眼里噙着泪,怎么都想不通。
她自然是不懂的,若是懂,也不会有今日的虞砚。
“你我之间总得死一个,是不是?”他说。
陈琬柔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也带着决绝。
她固执地拽着握有簪子的那只手,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虞砚歪了下头。
“你要死吗?”
他轻声问。
“不行!!”陆笙枫怒吼着,红着眼睛冲了过来,“母后!”
扼在陈琬柔颈间的那只手倏地收了回去,她剧烈地咳着,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枫儿,退下。”
这是他们母子的事。
陆笙枫的脚步钉在原地。
他一向听话,此刻站在一旁,心已经死了。
陈琬柔顺了气,目光也带了狠意。
她攒足了力气,从男人手里抽走簪子,然后决绝地——
往自己的心上扎了下去!
痛,好痛……
他方才也是这样痛吗?
陈琬柔感觉自己的血在往外流,脑子里略过许多念头。
最多的,还是后悔。
他面不改色地往自己的心上扎,不见丝毫痛苦。
是习惯了这种感觉吗?
这些年在西北,吃了多少苦,有想念过家吗?
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来的太晚了。
一切都晚了。
陈琬柔紧紧盯着她唯一的孩子,企图在他脸上看到恐慌或是不舍的表情。可惜,她没有看到。
虞砚始终在面不改色,却在此刻,突然笑了下。
那笑散漫而绝情,像初冬的寒风,带着漫不经心的凉意,chuī走了她身体里最后的温暖。
虞砚握着女人的手,在她缓缓睁大眼睛、诧异的注视下,慢慢拔出了簪子。
“错了。”他慢声道。
话音落,利落地下手,往她心脏深处,用力地、深深地扎了下去。
又准又狠,gān脆利落。
簪子被缓缓推入,一直将整根簪子都没入心脏,都没有松手。
看着亲生母亲慢慢没了气息,男人终于满意地收回了手。
他愉悦地轻笑了声。
“这里才是致命的地方。”
第99章.甘愿臣服【完结章下】我爱你,娆娆。……
虞砚从思政殿里出来时,距离他离开侯府,离开明娆,才过了短短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而已,他却觉得又过了好多年似的。
从思政殿到宫门口的短短一段路,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站在宫门口,回头看去,仿佛又看到了十四岁的少年冷肃着脸,也沉默又绝望地走过这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