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侯的兵全程巡视,以防有人在此刻闹事,整个城镇虽刚经历过一场灾祸,却依旧井然安宁。
虞砚穿着铠甲骑在马上,行走在破败苍凉的城中,目之所及,皆是流民。
他面色沉静,在路过一偏僻小径时,看到一片废墟中,有个少年正跪在一地碎片中,哭着奋力扒着瓦片。
男人翻身下马,对身边的护卫道:“去问问。”
护卫抱拳领命,上前问明缘由。虞砚目光四处巡视,这里偏远,只有零星几户人家。
大约是贫苦,住的房子并不结实,但耗材却格外重,稍稍一震便塌了,塌下来砸死了不少人,这个少年还活着已是万幸。
护卫很快回来,“他说他妹妹被埋在里面了。”
“妹妹……”虞砚沉默了下来,“父母呢?”
护卫又去问话,这回问得详细了些,那少年发现了远远站在对面的高大男子,哭着跑了上去。
少年被人拦在一段距离远的地方,哭着求助:“大人能不能帮帮我,我妹妹……妹妹……被压在下面了!”
护卫低声回话:“他无父无母,收养他的人也早就死了,只留下了养父母所生的一个女儿。”
虞砚冷眼看着少年痛哭,看上去无动于衷。
少年身形消瘦,面容枯huáng,他说他今年六岁,跟刘大宝同岁,但看上去比当初见到刘大宝时还要瘦小可怜。
“求大人救救她吧!我给您磕头了!”
养父母在半年前意外身故,妹妹小他两岁,兄妹俩相依为命。父母死时他发誓要好好照顾妹妹,如今却连妹妹也没护住。
虞砚拇指慢慢擦过剑把,微眯了眸,视线落在那一片láng藉上。
他抬手,手指屈起,做了个向前的动作。
几名护卫飞速地奔过去,帮忙救人。
虽然对这少年施以援手,但他们都知道,小女孩生还的希望渺茫。
最终,也没有将女孩成功救出来。少年哭着安葬好妹妹,又给虞砚磕了个头。
抹了把眼泪,再站起身,男人已经骑马离开,只留下一道背影。
有护卫走到少年面前,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跟我们走吧。”
……
安北侯继续在城中巡视。
孟久知欲言又止,默默跟着。他看着男人宽阔笔挺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当初也是这么被安北侯救回去的。
或许是因为虞砚年少时孑然一身出来闯dàng,所以虞砚对孤儿格外宽容、温柔。
孟久知是,刘大宝是,方才这个少年也是,他的大多数护卫都是。
都是他随手捡回来的。
这个男人明明那么心软……
孟久知苦笑着摇摇头。
走到距离刺史府只有一条街的地方人变多了,虞砚怕惊扰百姓,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慢慢往前走。
他想到岑家,就不由得想起明娆。
不知她此刻在作甚,不知她有没有想念他。
想着想着,唇角又抑制不住地上扬,只要想起她,心里就是甜丝丝的。
男人抿唇,低头淡笑。
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手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白粥,从他身旁走过。
“岑公子真是好人啊。”
“可不是呢,哎你刚刚看到了吗?安北侯夫人也来了!”
虞砚蓦地停下脚步,眉头慢慢蹙起。
背对着他远去的两个乞丐还在继续说话:
“那个绝色美人?他是咱们侯爷的夫人吗?”年轻乞丐感慨,“真是般配。”
另一年长的乞丐笑道:“是啊,长得真好看,身段也好,啧啧。”
“别胡说,那是安北侯的女人。”
“说说又如何?我不光说,我还看呢,”年长一点的乞丐嘿嘿笑着,“方才我看了好几眼,她跟那个镖局的大小姐说话时我就一直在看,那姿色……哎呦喂我的手!!”
咻的一声,凌厉的剑气迎面扫来。
口出龌龊之语的乞丐手掌被砍掉一半,碗掉到地上,白粥撒了一地。
乞丐疼得嗷嗷叫,怒不可遏看向出手人,一眼便噤声,连哀嚎声都不可闻。
男人黑眸深邃,眸中冷淡的戾气翻滚。
两个乞丐哆哆嗦嗦,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打算跑,护卫将年长的乞丐拿下,压了下去。
年轻的乞丐打算逃,虞砚冷声叫住:“站住。”
“您……您……”
“你说看见了本侯的夫人?”
“……是是是。”
虞砚深吸了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咬牙道:“她在哪。”
“就隔壁的刺史府。”
孟久知诧异道,“夫人怎么会在这?夫人身上还有——”
伤字生生卡住,看到男人黑沉yīn森难看的脸色,怎么都说不出来。
男人眯着眸,抬眸看向岑府方向,周身的怒火与威压不加收敛,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