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有恐惧,没有仇恨。在那里待着,总比自己一个人日日望着天光,却再也等不来那个人要qiáng。
虞砚不想再被思念折磨,于是他主动地走进了那间黑屋。
一日复一日,他不再有惧怕的东西。
他的性子变得愈发冷漠尖锐,也变得越来越偏执不讲道理。
到达西北的那天,虞砚闻到了专属于这里的huáng土气息,那是自由和解脱的味道。
四年以来,他第一次笑了。
他喜欢这里,打算一辈子在这里安家。
十九岁时,康成帝竟然要给他封侯。这简直是虞砚长到这么大以来,听到的最好的笑话。
封侯是赏赐,他必须接受那个男人的恩典,接受一个破坏了他家庭的男人的恩典。
父亲生前都没有的殊荣,他只打了几场胜仗便得到了。
虞砚连续一个月都没有睡好觉,战场上的他也越来越凶残。他的jīng神和身体都几乎在崩溃的边缘,没有人敢靠近他,就连孟久知也不敢。
虞砚后来以为是自己找到的裴朔,讨来了药。
其实是裴朔在虞砚父亲的衣冠冢前找到了他,把药qiáng行给他灌了下去。
一瓶下去,虞砚忘了康成帝,忘了陈贵妃,忘了父亲,忘了那个女人。
也忘了他为什么吃下了遗忘记忆的药。
他只觉得,什么都不记得的感觉很好。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懒得追根究底,得过且过,舒舒服服,难得糊涂。
他接到了封侯的旨意,没有再觉得好笑。
他的日子又变得平静了起来,只是依然很排斥回京城。
至于为什么讨厌回去,为什么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为什么讨厌女人,为什么讨厌太后,那些都不重要,想不起来,便算了。
……
“为了母后,朕做什么都行。就像你为了你的夫人,你也做什么都行。”
打断虞砚思绪的,是陆笙枫坚定的话语。
头部的剧痛已经渐渐散去,虞砚又恢复了冷静与平淡。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仿佛他并没有什么都想起来一样。
“阿砚,从方才起你就一直看着那扇门,是担心母后对你的心上人做什么吗?”陆笙枫摇摇头,“母后不会杀她。”
起码今日,不会动手的,今日是重逢的好日子,不宜见血。
虞砚冷淡地勾起唇角,心口的撕扯感还残留着余韵。
“陛下,有一句话希望你能帮臣带到。”
“什么?”
男人嗓音发哑,话中含着深深的寒意与凌厉,“本侯向来不喜欢一命抵一命,这是亏本的买卖。”
陆笙枫愣了下,“什么意思……”
虞砚偏过头,犀利的眸中满是杀气,“她想打娆娆的主意,那本侯就打这大霖朝百姓的主意,你问问她,敢不敢赌。”
陆笙枫大惊,“你、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安北侯从前虽然时常胡来,但他没有一次是枉顾百姓安危的。
总有人说安北侯太疯,可陆笙枫觉得,他此时此刻才更像一个疯子。
“若是娆娆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要她的命,但我会让她眼睁睁看着她亲手创造的盛世,因她败落。”
“生灵涂炭,我也在所不惜。”
虞砚太知道陈琬柔的软肋了,她敢对他的软肋下手,那就别怪他拉着这个世道沉沦。
陆笙枫看着虞砚那双漆黑的眼睛,知道虞砚说的是真话。陆笙枫没办法对他做什么,甚至没办法治他冒犯的罪,因为她会不开心。
陆笙枫垂下了眼睛,轻声道:“朕会劝她,你放心吧。”
虞砚收回目光,转身朝着殿门走。
他走到门口,里头的说话声愈发清晰。
里面的人似乎“吵”起来了。
太后在通知明娆,她准备叫安北侯再娶一个新的夫人。
明娆听到这话,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太后不知哪儿来的自信,约莫是上位太久,习惯了发号施令,此刻对着明娆,十分不客气。
“明姑娘如何能成为侯夫人的,你们明家心知肚明。”
一个庶女,怎么能有资格嫁给她的儿子?
更不用说虞砚还是大霖朝第一武将。
哪怕她依旧看不起武将,她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比所有人都要qiáng。
明娆垂下眼睛,还算恭敬地回:“您为侯爷挑选了那么多姑娘,却从未真正关切过,他喜欢什么样的。”
“放肆!你这是在教训哀家?!”
区区庶女,果然是在穷乡僻壤长大的,说话这么没有分寸,不知礼数。
太后看明娆愈发不顺眼。
明娆被太后吼得缩了缩脖子,她对太后仍心有余悸。
可是她更心疼虞砚的遭遇,一时间也多了不少勇气。
“侯爷喜欢我,他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