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亲生父亲和廖广天有过命的jiāo情,因而当廖修和举目无亲时,廖家夫妇把孩子过继给了自己。
廖修和母亲临走前嘱托廖家夫妇两人,不希望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能够平安无虞地长大。
因而最开始,这件事,廖广天与舒平都没有告诉廖修和。
只是夫妻二人由于工作和身体,最初没有把廖修和养在身边,而是jiāo给他的姥姥寄养。
老人家传统观念厚重,笃信血浓于水的亲情,对这个别人家的小孩没有太多好感。
但她自诩是个文化人,要光明正大的讲自己看不上这小孩,也还是拉不下面子。
因此把这种情绪掩饰得很好,以至于廖家父母都没有任何察觉。
廖修和亦一无所知地长大。
直到他百日抓阄的那天。
小孩粉白的手臂撑着chuáng,爬了一圈。
抓到手里的,是一个算盘。
围观的亲朋好友有不知情的,顿时称赞:“抓得真好!以后是经商的料!”
也有人附和:“子承父业,抓得好!”
这话别人听过就算,却留在了老人家的耳朵里。
家里多双筷子,多张嘴吃饭,已是她忍耐的极限。
但外人终究是外人,如果以后经商,参与家族的生意事业。
绝对会超过她所能承受的底线。
她旁敲侧击问过女婿,想探探他的口风,廖广天却说:“如果他想,也未尝不可。”
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更是在老太太心里埋下不安的种子。
廖修和三岁的时候,廖修德放暑假回乡下,探望姥姥。
回来时带了零食,廖修和吃了两口觉得好吃,跌跌撞撞跑到哥哥身边,伸手又管他要。
老太太看在眼里。
当时没说什么,却在趁没人时,把廖修和拉到一边。
语重心长道:“修和啊,有些事你父母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你迟早也要知道。说到底,你不是廖家人。我们给你很多东西,不要当做理所应当,要之前,总要想想自己够不够资格。”
“而我们没有说要给你的,你也不要痴心妄想。”
那时廖修和不过三岁。这般长篇大论听来也是懵懵懂懂,并不能真正理解其下的含义。
但总归听得懂老人语音语调下的情感,隐约知道他做错了事。
而王瑞芝开了这个头,也并不止步于此。
她开始不遗余力的在日常生活中,暗示廖修和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如果忽略目的,她甚至能算是一个非常好的教育家。
比如说。
把好多东西摆到廖修和面前,问*他你要哪一个。
若是廖修和选择了贵重的、稀有的东西,王瑞芝便会板起脸,把东西全部收起来。
接下来那几天,也不会给廖修和什么好脸色。
又或者。
当廖修和对什么东西表示额外的关注和兴趣时。
她一个家境富足,几十年没讲过价的老太太,会动用起毕生所学,一毛一毛地与廖修和算价钱,告诉他买来这点东西要付出多少心血。
直到廖修和主动说:那我不要了。
诚然。
她再也没提过三岁那年对廖修和说的话,但她的行为举止无一不是在告诉他。
他不能表达,他不配拥有。
童年对人的影响可贯彻终生,纵然那时廖修和不过是个孩子,王瑞芝的很多行为,他不能懂得,难以理解。
却也因为老人不遗余力地引导,迅速地变得审慎、克制,不轻易表达自己的想法。
仿佛于他而言,愿望两个字从不存在。
这暗示深入骨髓,以至于哪怕后来廖修和被接到廖家,远离了当年的教育后,也仍然保有着以往的生活习惯。
廖家的其他三人以为他只是天性如此,或是来到陌生环境的不安,并未起疑。
觉得以后熟悉了就好了。
再后来,廖修和逐渐懂事,想起三岁那年姥姥说过的话。
便理解了那文绉绉的话语下的真实含义。
也终于知道,王瑞芝做那些事情的原因。
其实想想,无可厚非,无从指摘。老人所在意的不过是浓于水的血缘。
而他没有。
那么他不被偏爱。
就已经有了最有力,又最无可辩驳的理由。
……
被王瑞芝质问的时间并不很长。
舒平到了楼下,发现忘了拿手机,便又折返上来,打开病房门。
看见廖修和直直站在老人面前,以为王瑞芝有什么要帮忙的,下意识问:“妈,需要做什么?”
王瑞芝听见声响,收回刚刚的锐利的目光。
变成了一个慈爱的母亲,对自己女儿说:“没事,跟修和聊聊天。”
又笑道:“修和怕是觉得我老了,只会说些糊涂话,也不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