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仍然没有转头,只是“嗯”了一声。
“刚喊你怎么不理我?”她质问。
“是么,”廖修和声音很平静,“没听到。”
“你睁着眼说瞎……不对,你竖着耳朵说聋话呢!”苏樱自创了一个词,觉得很贴切,“喊你老公你没听见啊?”
恰逢红灯,车速缓了下来,最后停在路口。
男人扶着方向盘,瞥了她一眼。
似乎极轻微地叹了口气,又道:“别乱喊。”
苏樱扬起眉毛:“这怎么算乱喊呢,我们不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吗?”
她来了劲儿,戳了下对方的手臂,撑着安全带半站起来,身子一转,白里透粉的小脸就这么杵到廖修和眼前,挡着他看红绿灯的视线。
“你说对不对?”
廖修和坐得很直,脖颈轻贴着座椅上的靠枕。
他垂眸看她,没有回答。
过了半晌,苏樱别得腰酸,姿势有点维持不住。
可就这么坐回去又觉得拉不下面子,便别别扭扭地撑着。
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委屈,本来上翘的嘴角有些掉了下来。
不是很明显,她不是轻易愿意示弱的人。
如果不是廖修和,可能也没别人能看出来。
在红灯转绿的那一秒,廖修和动了动喉结。
苏樱却突然泄了气,撇了撇嘴,坐了回去。
一边无谓道:“随便啦,不想我喊就不喊咯。”
又兴致寥寥道:“你真是没怎么变。”
没什么意思的一个人。
她窝到座椅上转了个身,侧躺面对着车窗,留一个背影给廖修和。
廖修和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没说什么,踩了油门,在路口左转。
-
一路上苏樱闷闷地都没再说话,廖修和也不是多话的人,车里便寂静无声。
后来苏樱觉得有些困,就调了下椅背,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脱了鞋蜷在座位上*。
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可能今天跟廖修和jiāo流太多,她破天荒梦见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她四岁多,母亲刚刚重病去世。
她哭得厉害,也不知道一个四岁的小人儿身体里哪里来的那么多水,自己躲在衣柜里一上午能把整条袖子哭到湿透。
还不是一天两天,是真的哭得没日没夜。
幼儿园也不去上了,饭也不好好吃,连以前最喜欢的“修德哥哥”来家里也没有吸引力了。
谁都拿她没办法。
后来还是舒平把小儿子廖修和从乡下姥姥家接了回来,想到两个小朋友是不是能说上话,就让廖修和去苏樱家做客。
他到的时候苏樱还自己窝在衣柜里,抱着膝盖,陷在柔软衣料与玩偶之间。
她听到楼下大门打开,大人们在讲话,也听到有很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
不是她父亲,不是廖修和的母亲,也不是家里的阿姨。声音很小,如果不是她屏着呼吸,也听不到。
那脚步声在衣柜门口停了下来,顿了顿,然后衣柜门被轻轻敲响。
小姑娘本来也是不想搭理的,但她刚哭了一阵眼睛发涩,又被悲伤情绪缠绕得很累。
便转移了注意力,想门口到底是谁。
就还是拉开了衣柜门。
那会儿是傍晚,夕阳将房间撒上一片静谧的橘红。
微凉的风chuī进来,chuī动着窗边轻薄的白纱。
而廖修和在光里。
男孩蹲下来,和苏樱平齐高度,认真地看她。
苏樱愣了愣,问:“你是……廖修和?”
虽然她从来没见过,却很轻易便猜了出来。
前两天舒平便说要带他来她家玩,只是那时候她听在耳朵里,也没什么反应。
小孩点了点头,又告诉她:“你爸爸说,下楼吃饭了。”
“……噢,”苏樱没了兴趣,把下巴埋回膝盖上,说,“我不想吃。”
过了一会儿,那蹲下来的小腿也没有动弹分毫。
苏樱没抬头,闷闷地说:“你去吃吧,我不去了。”
廖修和还是没有动。
她不知道怎么,情绪突然就崩溃了,她伸手去推他:“你走啊!好烦啊!”
她语气那么凶,可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刚收住一点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了,噼噼啪啪往下掉。
显得格外脆弱与可怜。
一边吸鼻子,一边说:“……我又不要、不要你陪……”
“反正……”
反正妈妈再也陪不了我了。
她使劲抿了抿嘴,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那么凶。
可怎么都忍不住。
只有一下一下地抽噎。
廖修和沉默地看着她。
小女孩满脸泪痕,眼睛红肿着,头发丝乱糟糟地黏在嫩白小脸上。
明明那么好看。
却又那么伤心。
廖修和焦急地想要安慰身前的小女孩。他在口袋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居然真扒出来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