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名下士官。
外面好吵哦,到底在吵些什麼?
沒事的,中尉,只是一般臨檢而已。由於我們對財產外流一事再也無法忍受,因此從上週起就開始徹底執行臨檢勤務。
那麼,空路之所以幾乎中斷也是那個原因囉?
是的,因為機場擠滿了那些富裕的猶太人。那些混帳東西想要離開也就算了,但竟然想把我們德國的財產全都帶走。對了中尉,聽說在起站有外國人未經許可就上車
糟了,艾普莉保持低調避免讓對方發現。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那位女性是
是我的妻子。
下士官比艾普莉更先露出訝異的表情。
您有妻子了啊!請原諒我的無禮。
這時候,男子臉上掛著彬彬有禮的笑容,用簡短的英語對艾普莉說話,但是他詢問的內容卻和他溫和的表情完全相反,脫口而出的全部是聽得懂英語的女性光是聽到就會臉色大變的侮蔑性台詞。
但她卻一語不發地微微歪著頭,然後用德語反問:你在說什麼啊?
幾乎就在同時,中尉站起來用力粗魯地揪住下士官的衣領,下士官軍服的紐扣還因此彈掉了一顆。
你在侮rǔ她!?
不、不是的,我絕對沒有那樣的意思!
艾普莉只是嚇傻在一旁,因為她必須裝成一副完全聽不懂英語的模樣。她停頓了三秒之後,才面露困惑的表情上前幫忙勸和。
我只是、只是以為尊夫人會說英語才這麼做的。真是非常抱歉,中尉夫人。
對女性能夠使用那種言辭嗎?你在隊上究竟是受到什麼樣的教育!?把你的直屬長官叫來!我要直接跟他談,並且讓他向內人謝罪!
別這樣啦老公,算了啦,我不會介意的,反正我又聽不懂,聽了也沒什麼感覺。
聽從妻子勸阻的中尉把手一揮,愚蠢的下士官隨即連滾帶爬地離開包廂車室。等到腳步聲遠離之後,再也忍不住的兩人才開始放聲大笑。笑翻了的他們拚命搥打椅背。
你、你、你、你居然說我是你妻子!害我聽得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
你還不是一樣!明明是個黃毛丫頭,還演得那麼做作,沒必要說什麼別這樣啦老公吧?當下害我覺得背脊有股涼意竄上來呢!
那個人真的相信我們所說的嗎?
反正那些年輕人很少跟女性接觸,就算是外行人的演技也會把他們唬得一愣一愣的。
什麼嘛,你自己不也很年輕嗎?
理卻爾都特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
不,我已經二十七了,接下來能做的事已經不多了。
這時候火車頭冒出蒸汽並開始震動,接著車輪發出低沉的聲音開始運轉。窗外的景色也慢慢移動,這次火車真的要駛離柏林了。
快坐下!
你自己也坐啊!
結果雙方只好同時坐下。足以供六人坐的包廂車室裡只有他們兩個,裡面彌漫著令人尷尬的沉默。艾普莉斜著臉看向他。
這是同行給你的建議,我祖母年過五十都還在做這個工作呢!而二十七歲的你卻說接下來能做的事已經不多了,這種話很對不起生下你的父母親喲!
海瑟爾葛雷弗斯跟我是同行?別胡說了你!
說的也是,與其說是同行不如說是死對頭。
她看著擺在座位上的皮箱,裡面裝的並不是什麼樂器。
我們專門把文化遺產送回它原本的歸屬之處。不過像你這樣的強盜,為了私心而想把所有的一切帶走如果那裡面真的是樂器,我看那個叫休魯茲上校的傢伙,一定正常不到哪裡去。怎麼可能會有人在用餐的時候想聽銅管樂器的演奏?而且如果裡面裝著的是小喇叭,也未免太大了吧。
搞不好裡面是雙簧管呢對哦,用樂器當藉口通關是不是有點誇張啊?不過我先跟你聲明,我帶走它並不是為了私人的慾望,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這句話好像在哪兒聽過。這是自己的東西,沒錯,這盒子是屬於你的喲!艾普莉葛雷弗斯。
都特熟練地把鎖打開,金屬鎖扣啪嚓一聲倏地彈開。他讓堅固的皮箱橫躺在地上,再掀開邊緣釘有銅扣的蓋子。
純白的手臂就放在豔紅色的布塊中央,第二次看到它還是覺得很像jīng緻的蠟製品。因為它實在是太慘白太冰冷了,很難想像那居然是人類的手臂。
這是我的也就是我祖先的左手。
這真的不是仿製品?
沒錯,這是由蛋白質跟脂肪構成的,是人類的骨頭跟皮肉。在我還沒出生的很久以前就已經存在在我家裡了,只不過那是將近一百五十年前的事。
她戰戰兢兢地摸著,還是跟昨天一樣具有彈性也沒有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