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我是真的看不見。即使有火把,或是有光線從上面照下來,我都看不清楚,只能判斷亮光與陰影。不過我已經習慣了──因為有人教我麼尋找太陽的位置。」
沒把我的話聽到最後,而且也沒讓我把話說完的肯拉德一邊嘆氣一邊起身,彷彿這是降臨在自己身上的災難。他很難得出現這麼láng狽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你怎麼不早說呢?」
「事情總有優先順序。」
「這時候還管什麼順序,你也太過悠哉了吧!」
不過這是真的。人類總有試著說出口後才能確認的感情,現在的狀況也是如此。透過要跟肯拉德說的事,我再次發現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我就有辦法說謊或硬撐下去。如果用「把痛苦化為數值的話,大概是十級中的哪一級?」的說法,視力的問題應該屬於十級中的六或七級。跟其他兩件掛心的事比較起來稍微低了一點。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隱瞞。
「說到重要性,它只算是排名第三。像是薩拉列基跟盒子扯上關系的事,總之得多提防他一點;還有約札克的事雖然很重要,但是我心理很難過,不知不覺把它放在第二位。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見視力變差,只是我個人的問題。總不能因為這件事而害得世界瀕臨危機,或是某人失去性命的悲慘情況吧?所以我心想,起碼要掩飾到被你發現為止,看來還是行不通。」
我無法壓抑自己嘴角浮現的靦腆笑容。
「我不想讓你擔心嘛~~」
「都說過那是我的份內的工作了。」
在說話的過程中,我越來越習慣站在光線裡。
原本過於刺眼的白色,也變成有少量黃色的牛奶色。
「不要擺出那麼悲傷的表情,我不用看都猜得出你現在的表情。這不是誰的錯,正確來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這時候抬頭仰望的話,應該可以看到夢裡那片天空。
只要互相對望就可以知道對方就在眼前。
「而且仔細想想,我也不算完全看不見。在地下時的確有些不安,因為四處暗到什麼都看不到,而非常恐慌,不過還是能夠稍微區分光與影應該算是視力急遽惡化吧?」
「光與影你大概能看到什麼程度?」
「嗯,譬如說我看得見天空是近乎白色的水藍色。其中有一個最白的圓形,那就是太陽。至於肯拉德的模樣」
我把手伸向頭發──不過還無法分別棕色。
「因為遮住陽光的關系,現在變成有點淡的灰色。有著彷彿用腳在海邊沙灘畫出來的人形。如果不喜歡這樣的形容,還請見諒。」
我忍不住笑了,又連忙道歉。應該沒有人喜歡聽到自己是用腳畫出來的人形吧?
「看得見人還算好一些。」
「放心吧,我眼中的你並沒有貓耳朵喲!在那條通路時,因為沒有任何亮光陰影,所以我完全看不見。不過現在不一樣。只要眼前出現什麼東西我都能知道,也看到肯拉德就在前面。太陽真的很偉大呢!」
我把雙手往天空高舉,全身沐浴在陽光下。彷彿要甩掉這五天來沾在身上的煤灰。
「多虧了太陽,我就像置身在牛奶裡。闇夜的黑暗變成白天的黑暗。」
「白天的黑暗」
或許是我形容得不夠貼切,肯拉德沉沒了一會兒。再次謹慎發問:
「可是怎麼會變成那樣?你的眼球或是視神經有受傷嗎?還是蟲子跑進眼睛裡?或是曾經撞到土堆或石頭?」
「嗯──不記得有發生過什麼事耶。只是我的睡相一向不好,可能在翻身時撞到頭也說不定如果再受到相同的沖擊,可能就會恢復了。」
「那是喪失記憶吧?」
「亦或是人格jiāo換?還是其他狀況?」
淡灰色的人型稍微上下移動。聳聳肩,發出不是很深的嘆息:
「沒關系,沒事的。我可以當你的」
「STOP。」
別再說了。沒讓他把話說完的我把手貼在他的臉孔附近。原本想跟往常一樣,開朗地講些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耍酷台詞──
「別再說了,肯拉德。你的眼睛是你的,我的則是這兩個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它們應該還在上面吧?」
「還在,是我喜歡的黑色眼睛。」
「是嗎,那就好。倒是上面的夥伴等了我們很久,你不覺得海瑟爾好像不大高興嗎?」
此時碰巧有人從洞口探頭往下面看。因為光源很近的關系,人影的顏色顯得很深。
「快點、上來、一個人?」
「咦?」
熟悉的聲音不斷重復。
「一個人?一個人上去?」
「這是阿吉拉先生的聲音對吧?你們還把翻譯帶來啦?這可幫了我不少忙呢!要去救傑森跟佛萊迪,能夠溝通的人越多越好肯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