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唸唸有詞地在嘴巴裡復誦,除了內心的不慡,還夾雜了歧視的情緒。德國人的姓名發音還是那麼難念,雖然是比荷蘭人的姓名還要簡短好記啦。
戴眼鏡的年輕職員結結巴巴地說:
那件事我的確聽說過但是沒想到都特的子孫居然會加入SS
就算我放棄了,本隊也會來拿取的,到時候你手足無措就來不及了。東西要是落在那些人手中就完了,你也很清楚屆時它會被怎麼使用吧!好了,快把鑰匙拿過來,把櫃子的門打開。要是本隊追究起來的話,你只要解釋說還給持有者就沒事了。不,就算告訴他們被我搶走了也無所謂。
辦不到!
職員頑固地搖頭拒絕。他抬頭看這個自稱是都特的男人,還看了一眼他系在腰際的短劍跟手槍,然後緊握雙手忍受眼前的壓力。他可能認為自己膽敢違抗黨衛軍將校的命令,就算會被開槍she殺也是很自然。
艾普莉悄悄把手伸進懷裡。從祖母那裡拿到的銀色護身符有跟皮膚一樣的溫度。
那名職員是個專業的研究員。他不顧自身的危險,執意守護歷史遺產。對藝術不表敬意的人是沒有資格碰藝術品的。
艾普莉輕輕握住銀色武器並等待突擊的時機。展示品絕不能落在納粹黨的手裡!如果祖母也在場的話,應該會幫那名職員吧。更何況理卻爾都特還把自己最愛的中國餐廳毀得一塌糊塗,這筆帳還沒找他算呢。
前面的日耳曼民
她從石像後面冒出來,但才踏出一步就不禁停下了腳步。因為理卻爾都特當時正抓起椅角往陳列櫃用力敲下去。
玻璃破碎的聲音,響遍了原本寂靜無聲的博物館內。
那、個男人
清掉殘留在邊緣的碎玻璃後,都特再次揮著椅子。
艾普莉往他那兒沖過去。雖然自己的步伐不大,但她從來沒有這麼怨恨過一個人。而且偏偏在這緊急狀況,自己穿的卻是很有女人味,但行動不方便的套裝。長至膝下的窄裙讓她不得不像千金小姐那樣地小跑步。要是不盡快阻止他破壞下去,展示物會受到傷害的。
給我住手!
是誰?
就在她舉起小型手槍的同時,男子的右手也滑向腰際,並且用受過訓練的飛快動作將黑色槍口抵住艾普莉的眉間。
兩人高度相差太多,艾普莉的手根本夠不到對方的額頭。
令人印象深刻的棕色眼睛,毫不客氣地盯著她看。隱藏在那虹彩的意志,閃著有別於軍帽中央的骷髏的光芒。
原來是個小鬼啊?
十八歲在柏林算是小鬼嗎?我倒是有看到年紀更小的孩子,模仿你們這群白痴的可悲軍人踢正步呢。
艾普莉的背在冒冷汗。只要對方的食指稍微動一下,自己就會立刻跟這個世界說莎喲娜啦。即便如此,她還是嘴巴不饒人地大放厥詞,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猛。
十八歲不管在哪個國家都算是小鬼。
可是拿著危險物品指著那個小鬼的又是誰呢?
表情絲毫沒變的都特慡快地把槍放下。只是當他原本伸直的手肘跟肩膀一放鬆,便立刻響起安全裝置震耳欲聾的聲音。不過他的左手仍然抓著椅腳。他冷漠的眼神從艾普莉身上移開,轉向自己關心的展示櫃。
他把槍收進腰際的槍套,用右手一把抓住裡面的展示品。
艾普莉的手指依舊扣在扳機上。
住手!否則我要開槍咯!不懂藝術品價值的人是沒資格碰它的!
然而都特無視她的警告,仍執意把細長的展示品從櫃子裡拉出來。它大約長六十公分,原以為是什麼粗的棍棒或圓筒,不過前端倒像是壓扁的球體。
原來那是呈現半蜷縮狀態的手指。照那個形狀來看,應該是石膏像的手臂吧。
它的顏色很白,正確地說,應該是讓人感到惡心的慘白。
想開槍的話就開吧,我不會在意的!
別這麼說,我可是很在意的。聽清楚了!立刻給我把那個石膏像放回展示櫃裡,東西都該各歸其位。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把美術品拿走,會讓人笑你有膽無謀哦!
美術品?
都特頭一次笑了,感覺似乎在嘲笑她。
你說這是美術品?
沒錯,不然你說它是什麼?難不成想說那是巨型白蘆筍?
這是手臂。
我都說了!那是石膏像的一部分
這不是石膏喲,小姐。這是如假包換的人類手臂。
將校恢復原本的面無表情,把蒼白的手臂遞給她看。指尖正好對著她,感覺好像在向她招手似的。
你可以摸摸看。
艾普莉當下認為對方是想引開她的注意,以便製造逃走的機會,然而對方看起來毫不緊張,彷彿不介意被人拿槍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