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有太陽味的布往我臉上一丟,就踏著重重腳步走回那個好像是辦公室或典獄長室的小屋。不過我上一餐是什麼時候吃的,我已經不記得了。那天被罰不能吃早餐……對了,那些陪我沒吃早餐的倒相室友怎麼了?還有大姐頭紀香、瑪爾塔跟那個垂死的嬰兒呢?
「我昏睡了多久啊?」
為了找個人回答我的問題,我一步步走下咯吱作響的階梯。遠處閃著小小的火光,那是墓地的方向。雖然心裡害怕,也不確定那是人的靈魂或鬼火,可是不知怎地我就.是停不下腳步。搖曳的亮光時而移動,甚至降到接近地面的商度。
那、那是活的嗎?你是活人嗎?
一走近那裡,只見夜色裡有人影晃動,至少證明那不是鬼火。但是在那種只有墳墓的場所,能做的事也只有兩件。有人在掃墓,或死人復活?
「復活的話那就是……強屍?喂,前面的,你是強屍嗎?如果是的話,我不會刻意危害你的!我會說幸會幸會,祝你週末愉快!」
我好像越來越像雄教練了。
「是陛下嗎?」
照理說強屍是不會講「是陛下嗎?」這句話的。原來把我嚇得要死的,是手持火把的肯拉德。他照著的地上還有一個人,正在聚jīng會神地挖土。
「難不成是紀香大姐?這麼晚了怎麼還在這裡挖土?」
「她在找東西啊。」
肯拉德跟往常一樣聳聳肩,心無疑念地微笑。他把手中的原始照明道具舉高,讓我看到四周的樣子。
「看,已經只剩下這裡了。」
原本排列井然有序的上堆,除了一處之外其餘都被翻過。真是行為惡劣兼工程浩大,應該是膽大包天的盜墓賊gān的吧?犯人做出這種連神明都不放在眼裡的行為,就算這輩子遭到詛咒也無話可說了吧。
我打算幫忙她挖,只是這中看不中用的身體害我站不住腳。
「不用麻煩了,這是我的孩子,我要自己找。」
「你說孩子……」
大姐只是微微抬頭,瞄了我一眼後淺淺一笑。我的眼睛裡少了異物感,但我一直沒發覺,可能隱形眼鏡早就掉了。
「謝謝你救了瑪爾塔的寶寶。而且你也可能是為了我們才懲罰那些傢伙,這點也要謝謝你。」
慘了!難不成我又重蹈覆轍了?保護者兼重要證人的偉拉卿又跟往常一樣,只是動動嘴唇。
「其實你的名字不叫麻寶對吧?」
「你不怕我嗎?過去見到我的普通人類,都會驚慌失措地說黑色不祥什麼的。」
「害怕是嗎?」
她用沾滿沙土的手指觸碰我的臉。曬成小麥色的臉露出笑容,眼角還出現笑紋。
「讓我看仔細點。麻煩你,火把拿靠近一點。哇,真的,真的是又深又清澈的黑色,我從沒看過這麼美的眼睛呢。那個人說,他曾經在王城看過一幅古早的賢者肖像畫。還跟我說過好幾次,說那幅畫是多麼高貴美麗。還說那個賢者有一雙像你這樣富知性的黑色眼睛,以及相同顏色的光滑頭發呢。」
「你說的那個人……」
「他跟你們一樣是魔族。」
一個面熟的士兵來向肯拉德報告,得到簡短的答復後又立刻回到崗位。紀香再次動手,就算指甲剝落也不在乎地繼續挖。
「我去拿鐵鍬過來。」
「不用了,我想親手挖掘,我想用自己的手找出我那可愛的兒子。當初他們告訴我是死胎,連看也沒讓我看,我就死心了……萬一他和瑪爾塔的寶寶一樣……雖然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但是我下過決心,如果有一天能離開這裡,我一定要帶他一起走……就算只有一根骨頭也沒關系,變成了一把沙也無所謂。」
恐怕她也跟妮可拉一樣深愛著那個魔族男人。後來不幸讓某人得知這個消息,就遭人rǔ罵,被送到這種地方來。其實錯並不在她們,而是那些歧視與偏見根深蒂固的大眾。
「我跟約札克真是好運。」
肯拉德仰頭看了一下天空。
「在這裡關著數不清的婦孺,她們都落得同樣的命運,有的甚至已經在這個地方長眠了呢。雖然她們跟我們毫無關系,但看過剛剛的景象,我想任誰都會祈求放了她們吧。」
「所以,她們都被放走了嗎?」
「大概吧。生者是,死者也一樣。傷腦筋的是警衛全逃走了,很可能馬上就會組成追兵打過來了。」
火光只照著紀香的手邊,讓我看不到肯拉德的表情。
「可是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是因為我的聲音嗎?」
「才不是。」
你會有什麼樣的表情,我不用看也知道。
「為免被大規模的追擊隊追上,我打算趁夜離開這裡。古恩達已經讓部下們准備好了,陛下也……」